為什麼?他真的是個騙子。
張邵吸口氣咳嗽,用手肘擦眼淚,他覺得邱澤天這個騙子騙走了自己的心,自己離不開他了,每天都在痛,可是騙子卻能愛別人抱別人。
永遠,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永遠。
他不停咳嗽,感覺肺都運作不過來,發出煎熬的嘶鳴,從恨到怨到心如刀絞。張邵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,仿佛地面坑坑洼洼,空間扭曲變形,他頭暈眼花,蹲在地上無聲流淚。
他不知道該怎麼辦,去哪里,竟也會感到孤立無援,無人可依……
邱澤天在屋內并不好受,他第一次見張邵有那種表情,心里好像給重創了一下,淤血內傷,止不住酸疼。
他以為感情中自己是輸方,這種挫敗感就像當初親眼見張邵親吻另一個人,并且惡劣說一廂情愿淪陷于其中的自己只是某人的替身,這份原本不對等的感情原本就是左右不同砝碼的天平,當場徹底傾斜搖曳,摔得他尊嚴全無。
他以為這段關系早就終結,在自己灰頭灰臉離開那個房子,決定離職回鄉,在湖北港的路上,回憶這段有哭有笑的時光,原想帶著這個世界最深的痛意死去,拿只屬于自己的懲罰割斷對這個世界最后的牽掛,即使連死去的夢里都是張邵的聲音,暈頭轉向,但這份愛已經失望已經淡卻。
可是,他曾經也以為自己是洳濕地縫里生長的壞蟲,是張邵在夜里擁抱他,吻他額頭,揩盡他背后淋漓污穢的汗液,不厭其煩告訴他一些毫無用處的做人道理,溫柔寡言地默默教他用一些沒見過的家電和儀器,至少那時候張邵從來沒嫌棄、貶低過他。
這些柔情可能不及張邵對別人的三分之一,但是,這三分之一從前都沒人給予過邱澤天。
現在呢?是百分百了吧。
他不是真恨張邵,他陶醉過每一個細節,以至于邱澤天臨死都沒能忘掉,只是這段關系如今被雙方弄的七翹八裂,都會用張邵死心收場。
而這,是他真正期待的嗎?
何羽哲見他失魂落魄,擦眼淚哽咽坐回桌子前,邱澤天頓在原地有五分鐘之久,走過去輕聲安慰:“別哭了。”
“你沒有忘記他對嗎。”何羽哲拿紙巾揩眼淚,語氣幽怨:“張邵除了有錢,有車……他還有什麼?是帥,我承認他長得可以,但是這些都改變不了他以前玩弄你感情。”
邱澤天耷拉腦袋,他不知道說什麼。
何羽哲見他直接默認,聲音更顫:“那我算什麼?你剛剛為什麼要親我。”
“能不能再給我點時間,我……”
何羽哲深吸一口氣,張臂抱緊邱澤天磨蹭,覺得至少現在他能選擇自己留下,至少現在還能算擁有。
那天下午邱澤天并沒等到張邵一起去駕校,對方又人間蒸發消失了兩天。
練車時邱澤天格外心不在焉,畢竟這些都考過了,他純粹是陪何羽哲練習,幫忙看點看定位。
他倆輪了一圈,邱澤天下車蹲亭子下抽煙,教練三十來歲剛好坐在一旁,他象征性遞了根搭話:“北海天真熱。”
“外地的嗎?”教練接過含嘴邊,掀起衣擺扇風,“那是你弟弟?”
邱澤天嗯了一聲,望著肥白的云朵,回到天熱的話題:“哪里的夏天都熱。”
教練不置可否,拿著手機接起視頻,里面傳來一聲嘹亮的啼哭,邱澤天被吸引,坐到了男人身旁。
教練滿臉紅光,笑吟吟地介紹自己一歲大的兒子,對方妻子抱好娃娃端坐在陽臺,問男人多久回家吃飯。
掛了電話,教練幸福洋溢在臉上,揉搓自己頭發倨傲:“每天到飯點就催,嘰嘰喳喳,可煩人。”
邱澤天吐煙圈陪笑,“福氣。”
“年紀輕輕這麼會說話。”
“哪里哪里。”邱澤天點了點教練胳膊,“我在修理廠上班,離這里不遠,有事我可以給你打折。”
教練恍然重新打量邱澤天,笑容更大更燦爛,八卦似的打探道:“結婚了沒有。”
邱澤天掂了掂煙灰,緊盯遠處打彎入庫的車,搖頭。
“小伙子多存點錢,我就是年輕的時候不規矩,現在三十五歲才有兒子。要花錢的地方一大把,你呀,趁年輕多存點錢。”
“要那麼多錢能干什麼。”
教練挑眉高聲,“有錢你什麼沒有?要房要車要姑娘。”
邱澤天習慣這種場合,要跟成年的男人講話,無論他們成功與否,都要順著他們想的話接,順著他們的意思往下。不然要費一堆無用的口舌,聰明人要麼默著,要麼應著,于是邱澤天隨口答:“是,我加把勁。”
他夾煙的手緩了些力道,心事重重,還在為前天那件事傷神。除去尷尬和慌亂,邱澤天其實更憂愁接下來該怎麼辦,而且張邵一直沒有回出租屋,難道跑去平時的酒店了?不會做一些偏激的事情吧……
有了這個想法,邱澤天腦子里更亂了,兩個小時熬到頭要回家,路上何羽哲自掏腰包買冰激凌給他吃,順帶還加了包煙,別扭半天才說:“天天哥,你是不是不高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