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邵捧著那顆螺母發呆,他小心翼翼放進口袋里,轉身繼續窺探邱澤天露出的腰線與腰窩,心里計謀著什麼。
“也不是無憂無慮啦,跟你說,我小時候爸媽老吵架,那天是晚上,他倆又吵又鬧,我媽媽帶著我跑出去了……”曹文杰閉眼睛享受著風,輕描淡寫地說:“然后呢,我媽媽想拉著我跳海,我記得當時一個浪打過來媽媽就摔在地上,但是我太小了,不敢跑進去拉,再然后我就沒媽媽啦。”
邱澤天垂眸反問:“你那時候幾歲。”
“十歲左右吧。我爸爸跑過來的時候,就抱我哭,可嚇人了,我當時都已經哭不出來了,好像……不知道為什麼哭不出來。”
在一旁沉默半天的張邵突然插話,轉移話題道:“你們熱嗎,我準備點奶茶。”
“喝!”曹文杰喜笑顏開放棄風扇,跑到張邵旁邊親熱打趣,“邵哥哥,你是不是很有錢啊,給我們裝個空調行不行?”
張邵不假思索脫口而出:“澤天開口我就愿意。”
曹文杰也沒當真,哈哈大笑,“真的假的啊,他答應你就花錢買?”
“對啊,反正我有錢。”
“你真是神秘啊,為什麼來我家這小地方干活啊,還不要錢……”
“我生的賤唄。”張邵聳肩直言,隨后自顧自給兩人點好奶茶,面無表情地走向機械堆,抬起地上的發動機。
這東西雖然曹文杰和邱澤天能輕松搬動,可是對沒怎麼干過活、不知道怎麼發力的張邵而言,屬實有點艱難。可這些天重活累活臟活,邱澤天都暗里留給張邵去做。
邱澤天從始至終站在風扇前,對這些發言并未搭理,轉身準備干活時,若有所思盯了一會兒張邵搬重物笨重的背影。
曹威匆匆回來,帶了個巨大的西瓜,還是像老樣子泡在井水里涼置。
他做了桌勉勉強強、馬馬虎虎的飯菜,三菜一湯,幾個大男人都餓得夠嗆,也不管好不好吃,都在悶聲扒飯夾菜。
接連好幾天,張邵都被店里三個壞心思的人惡意指揮幫忙打雜、干重活,進進出出、來來回回折騰半天,每天滿頭大汗,他既不抱怨也不反駁,可謂是真正的任勞任怨,不停搬弄打理機械零件。
邱澤天原本以為他嬌生慣養,平日還懶洋洋的,不可能堅持到底。結果張邵越干越有勁,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活力,時不時還虛心學習修車的重要技巧。
其實曹威也看在眼里,為自己以貌取人羞愧,今天飯后半小時左右休息,他便把缸里的冰鎮西瓜撈起來分切。
張邵剛好湊邊上洗手,停頓下來,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清澈見缸底的泉水。一圈一圈泛起漣漪,陽光直射水漾而耀眼閃爍,盛夏的氣息如此濃重且美麗。
邱澤天瞥見他無緣無故發呆,忍不住走過去生硬問:“累了?”
張邵心一顫,對方很少主動跟自己搭話,啞聲答:“沒,我爺爺家也有這個。”
邱澤天不明所以望著缸口,一番思索后輕笑:“你家不是很有錢嗎,還見過這個?”
“小時候每年我都會下鄉,他以前在農村養老……”張邵覺得自己這幾天忽冷忽熱果真有成效,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說:“我不像我哥,他每次都不愿意去,嫌偏嫌麻煩。我其實挺喜歡農村的,安靜還漂亮。”
邱澤天抬頭審視張邵的臉,這個人真的非常難懂。
明明是個富二代,除了愛打扮之外,似乎根本沒有別的花錢愛好。給他的就拿著,也不拒絕也不炫耀,還特別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。畢竟從前他親眼看見張邵坐床上寫大學作業和論文,還不挑剔環境住在宿舍,有豪宅都不住。
他真的很奇怪。
幾人吃著西瓜休息發呆,小小的門檻排排坐四個,張邵端莊斯文,細嚼慢咽望著車水馬龍都街道。旁邊三個糙漢已經嘶嚕嘶嚕啃了大半個瓜,西瓜籽都吐一地,邱澤天還大大咧咧拿衣袖擦臉。
張邵不緊不慢從口袋掏出濕紙巾,默默地遞給他。
邱澤天斜了他一眼,道謝拿過,這幾天下來兩人關系緩和許多,他趁著廣西父子吃完進屋,用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說:“喂,那天你說的,還愿意給他們安空調嗎。”
張邵漫不經心說:“我有條件。”
邱澤天意料之中,問是什麼。
“以后每天跟我一起上下班。”
邱澤天噎了一秒,“有什麼意義。”
“人生地不熟,我一個人也無聊。”
邱澤天猶豫不定,搖頭說算了。
“等等,那換一個。”張邵放下西瓜,望著他一本正經道:“我們一起跟時齊通個電話,他很擔心你。”
邱澤天面色凝重,神情格外不自然,畢竟是許久沒有聽過的聲音,好像一些記憶也為之涌現,瞬間不安。
“你討厭我,難道也討厭他嗎。”
“我不討厭他!”邱澤天立刻反駁,攥緊拳頭扭過頭艱澀:“但我也做不到面對他。你理解吧?他也是我的初戀,我在他面前丟了這麼多次臉,我沒有臉皮見他。就算很多事情他傷害了我,可是論情誼和真心他都給過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