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鳴十八歲之后兩人就更不會這樣一起睡了。

過于親密的。

他偏過頭看向把半張臉都埋起來的小鹿仔，再次問道：“你確定？不說要獨立了？粘著哥哥一起睡算怎麼回事？”

鹿鳴已經打定了的主意就沒多糾結，坦白道：“我之前是有誤區嘛，覺得你管我管得多，覺得總粘著哥哥不是合格的成年人該做的事，我現在知道錯了……大不大人，獨不獨立，跟想和哥哥親親抱抱貼貼一起睡覺覺都不沖突啊。”

是他鉆了牛角尖。

這一長串話讓徐靜舟搞不明白了，雖然聽鹿鳴這麼說他是挺高興的，但確實太突然了。

他思索了會兒，問道：“周總跟你說什麼了？”

鹿鳴往徐靜舟身邊拱了拱，跟哥哥說悄悄話一樣的，他解釋道：“直播的時候我看你有點兒不太對，但又不知道哪兒不對，你給我打電話讓我回來，我還沒想明白，他就先反應過來了。”

徐靜舟了然，周行昭確實是最清楚他跟鹿鳴怎麼回事兒的人，就像他了解周行昭對鹿鳴的堅持。

他寬慰道：“你那麼想我很高興，不過很多事情你不用多想，不是你的問題。”

鹿鳴抿了抿嘴，他算是發現了，“我嘴硬，你沒比我好到哪兒。”

徐靜舟沒想到鹿鳴會這麼說，但有些話他確實是不好說，也沒必要說。

他略一想，回道：“沒有，你想多了，時間不早，你要想留下來就趕緊睡覺。”

鹿鳴可沒打算糊弄過去。

他支起身壓住喵喵抱枕，認認真真看向徐靜舟，沒再給對方扯開話題的機會，一口氣道：“聽我把話說完也沒幾分鐘，哥——

“有些話沒什麼不能跟我說的啊，我們是最親的人好嘛？我對行昭上心，嗯……我最近是對他關注很多，但不代表我不要哥哥了，別說我現在沒跟他在一起，就是真在一起了，你也是我無可替代的唯一。

“沒人能把我從你身邊搶走?，行昭一樣不行，我可以是別人的朋友……男友，也永遠都是你最最可愛的弟弟，對不對~？”

注視著鹿鳴一雙在暖黃燈光中越發靈動粲然的眼睛，徐靜舟好一會兒沒說話。

他的弟弟，那個像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邊，粘著非要跟哥哥一起做這做那的小孩子?，是真的真的長大了。

會接受曾經排斥的，會坦言做錯了、鉆了死胡同，甚至看待感情比他更透徹，也要更坦誠一些。

他的嘴角輕輕抖了下?，最后勾了起來，“抱歉，明明……”

明明他才是年長的哥哥，卻還要弟弟來安慰他那些連說出口都不好意思的小心思。

鹿鳴湊近了些，摸了摸徐靜舟的頭發，彎起了眼睛，“哥哥乖乖哦~沒關系啊，誰都有想岔了的時候，我也一樣。

“以后我多注意，哥哥是我最重要的親人，行昭是我想認真對待、認真相處的……朋友，都是我的唯一，而且嘛，你肯定沒想起來一點兒。”

徐靜舟頓了下?，看著跟他賣起關子的小鹿仔，不由失笑，“哪點?？”

鹿鳴晃了晃手指，笑道：“我們倆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，真一起長大那種，別的誰都沒法兒比，這里也永遠都是我家，什麼時候都可以回來的家，徐家不是我的依仗，你才是。”

他們是獨立的個體，也是這個世上最親密的存在。

親情的歸親情，愛情的歸愛情，并不沖突。

徐靜舟應了聲，攬住趴在他肩窩處的鹿鳴，終于輕笑出聲。

呦呦呀，呦呦。

弟弟長大了總歸要有自己的生活，他不可能將人一直捆在自己身邊，可鹿鳴又告訴他自己身邊是歸處，心甘情愿回到他這里來。

弟弟長大了，但還是他最最可愛的弟弟，這一點不會變。

能這樣就很好很好了。

出乎他預料的好。

這大概就是穆遠川跟他說過的，放手其實是一種得到，回想鹿鳴離開家又回到家的這段時間，這話確實沒錯。

他揉了揉對方的頭發，唇邊是舒展的上揚弧度，“現在想想，當初你要我一起參加《前日》這檔節目，很明智。”

鹿鳴放松了趴在徐靜舟身邊，應道：“我也很慶幸。”

還好，還好。

他在節目里真的收獲了很多很多很多，各個方面的。

不過說到節目他又想起來了“戀愛”這個主題，重新支棱了起來，笑問道：“你看，我現在不用你怎麼操心，公司也都步入正軌了，別總是卷工作了嘛，難不成你還真打算跟工作過一輩子?？

“有機會談個戀愛試試？說不定就成了。”

談戀愛？徐靜舟還真沒想過，“暫時沒這個打算，緩緩再說吧。”

鹿鳴也不堅持，感情的事兒總要兩廂情愿才好，回頭多跟他哥說說，有合適的試試，成了成，不成拉倒，人活著當然是開心更重要嘛，對他來說“嫂子?”有沒有都行。

他就窩在哥哥邊上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，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。

他做了個夢，夢到了六七歲的自己，父母還在，有哥哥，有周行昭，那些藏在記憶宮殿深處的過去猶如順著泉眼往上涌的地下水一樣，經過漫長的跋涉后終于來到了地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