聯想周行昭下午在攝影棚那兒接的電話，他突然有了個猜測。

那個電話的內容跟對方已經處理完的工作可能不是一回事？

他打開門就看到了兩個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進了電梯，連白眼兒狼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?。

余淼送兩人進電梯，剛松了口氣，一扭頭就看見了臉色有點沉的鹿鳴，一口氣又提了起來。

這事兒……

會議室內，周行昭靠在主位的椅子里?，閉著眼，神情冷沉。

聽到開門聲時，從下午就開始累積的煩躁情緒終于壓不住了?，他近乎于厲聲道?：“出去！說了不許進來沒聽見嗎？！”

話音落下的瞬間，理智迅速回籠。

他忽得睜開眼，不對。

余淼不會在他叮囑了別進來之后不敲門就進來，而這個時間在這一樓層的就只有鹿鳴了?。

他的呼吸頓了下，很快緩和下來，偏過頭看向門口?。

會議室里的燈剛才就關了?，落地窗簾拉著，漆黑一片，門推開后走廊里的光投了進來，將站在門口的鹿鳴的影子映在地面上。

對方背光站著，神情看不真切，這一瞬間……他心里沒底。

一陣冗長的沉默之后，鹿鳴先一步打破了僵持。

他極其難得地沒去開燈，慢慢走進會議室的昏暗里?，一步一步走到周行昭身邊，然后抬起手輕輕按在對方肩上。

周行昭微嘆了口氣，這個距離倒是能看清楚鹿鳴的神情了?，卻看不出來什麼?，似乎挺平靜的。

他想說一句抱歉，卻被打斷了?。

鹿鳴彎腰湊近了些，“干嘛要道歉？不是你的錯，你剛才發脾氣又不是沖著我，而且今天這件事也沒什麼好道歉的，你都跟余助理說我不是‘別人’了?，一點不是那麼好的私事就這麼避諱我啊？”

周行昭注視著鹿鳴的雙眼，這雙眼在昏暗里依舊熠熠有光。

他輕笑了聲，聲音稍低，微皺起眉道?：“討人嫌的旁支親戚找我幫忙，我沒答應，不過是撕破了臉皮，沒事，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?，他們也都翻不起風浪，別擔心。”

“我不擔心你搞不定，我是擔心你不開心。”

“呦呦……”

鹿鳴認真道?：“一些米蟲不值一提，如果不是你這些年做的一切，周家沒有現在的地位，他們依附主家得了不少好處吧，差不多行了?，還蹬鼻子上臉跑這兒來找你幫忙，哪兒來的自信。

“你拒絕總有你拒絕的原因?，我信你?，沒必要為這種不知好歹的人生氣，不過話說回來啊，你生氣我也理解，誰家還沒有幾個煩人的親戚了?？生氣一點問題都沒有，有脾氣很正常。

“我不會因為你生氣就覺得怎麼著怎麼著，相反，挺好。”

聽著鹿鳴的話，周行昭的情緒慢慢平和了些，眉眼隨之舒展開，問道?：“什麼好？”

鹿鳴抬起搭在周行昭肩上的手，快速地揉了一把對方的頭發，然后收回手道?：“你在我面前脾氣挺好的，會逗我，偶爾惡劣，但整體上真的很耐心。

“今天意外看到你生氣，我沒因為這個怕你?，沒覺得你不好，會生氣……多生動啊。

“我要是喜歡一個人，喜歡的不是他某一個側面，而是完整的、全部的‘他?’。”

這話他說的很清楚，盡管有點不好意思，可該說的話他還是想告訴周行昭，不希望對方誤解。

明明他們大魔王挺好的，看著冷厲兇巴巴，事實上不是那麼回事兒。

周行昭注視著鹿鳴，看了半晌，心情終于好了起來，“這些話我會好好記住的。

”

“嗯！”

鹿鳴一邊應著一邊直起身倚在了桌邊，沒忍住為周行昭抱不平，“那些人也是，心里沒點兒數，就是欠收……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站起來靠近的周行昭給堵住了?。

對方雙手越過他撐在桌邊，就好像……就好像把他圈在了懷里一樣。

他顧不上去吐槽那些亂七八糟的旁支了?，裝作若無其事地在周行昭肩上拍了下，道?：“你干嘛？”

周行昭牽起嘴角，反問道?：“猜猜看現在說這些的你讓我想起來什麼了?？”

鹿鳴一下沒反應過來，“什麼你想起來什麼了?？我現在怎麼啦？”

周行昭又靠近了些，幾乎跟鹿鳴是鼻尖挨著鼻尖，嗓音也壓得更低了?，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道?：“給你兩個提示，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？”

鹿鳴微微皺起眉，倒是沒往后仰躲遠些，他是又不好意思又好奇，小心臟還撲通撲通地直添亂。

他努力去回想兩人之間的第一面，還不忘問道?：“第二個提示呢？”

“第二個，你不覺得我的微信頭像有些眼熟嗎？”

鹿鳴眨了眨眼，前一個提示他想起來了?，后一個提示他老早之前就感覺很奇怪，但一直不知道那有什麼意思。

這兩個提示之間有關系嗎？

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！

Part.6.4

很多事情表面上忘了, 實際上都記得，比如鹿鳴記憶里跟周行昭見的第一面。

他跟著家里一起去參加宴會，大人們之間的事情他聽不懂, 只覺得無聊，跟在父母身邊沒多大一會兒，他就拉著哥哥走開玩兒去了，也是在這時他注意到了落單的周行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