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著周行昭后背肩胛骨處，現在微微有些腫，等明天早上了絕對會是大片的淤青，帳篷塌了之后骨架是往自己這邊傾斜著落下來的，對方那邊本來沒事兒。

這是為了護著他。

周行昭抬眼跟鹿鳴對視，看出對方的歉疚，無聲地嘆了口氣，答應道：“好，聽你的。”

醫生將冰袋、毛巾和冷敷完涂的藥膏都拿過來放好，就跟喬易一起先離開了，將空間留給那兩人。

鹿鳴站在周行昭身側，仔細用小毛巾裹好冰袋，扒拉著對方的衣領給人冷敷。

周行昭注視著鹿鳴，對方微微抿著唇，神情專注，好像在做什麼十足精密重要的事情，生怕出一點差錯。

半天的沉默后，他緩聲開口問道：“你剛才醒過來之前是不是做噩夢了？”

鹿鳴愣了下，太專注了就有點沒聽清楚周行昭的話，對方又重復一遍之后他終于反應了過來。

過了好一會兒，他才悶悶地應了聲，又反問道：“你看出來了？我沒說什麼夢話吧？”

周行昭坦言道：“沒有說夢話，是看你表情不太對，今天畢竟是在海邊，會有些影響也正常，別擔心?，都過去了，你不會再次陷入那樣的境地，絕對不會。”

鹿鳴看向周行昭，對方的眼神坦然而堅定。

這一瞬間他有種奇妙的感覺，人禍能通過人力避開，即便天災和意外來臨，他們也一定能夠勝天半子。

周行昭的眼神就能給人這樣的安定感。

他緊繃的情緒跟著這個認知松緩了下來，輕輕笑了聲，“其實醒過來后我就從噩夢里掙脫出來了，真要說的話……還挺安心的，沒害怕。

”

夢依舊讓人心悸，但醒來的瞬間一顆心就安穩了。

兩相對視，周行昭讀懂了鹿鳴的意思，唇邊也隨之劃開了一絲上翹的弧度。

這個時候不用多說，一個眼神就足夠清楚了。

直到喬易在外頭揚聲說帳篷已經重新搭好，他們可以回去休息了，兩人才各自移開視線。

鹿鳴和周行昭拾掇好出來，跟還守在外面的其讓人打了個招呼、道了聲謝，大家確認他們沒事后逐漸散開了，就留下了徐靜舟跟穆遠川。

四人，兩把傘。

在周行昭主動示意跟穆遠川撐一把后，他緩了口氣，跟徐靜舟同撐了一把傘，注意到他哥表情有點復雜，他又看了看?，沒分辨出來某些復雜情緒到底是什麼意思。

他戳了戳徐靜舟的手臂，小聲問道：“怎麼啦？還不放心?？沒事，真沒事，支架塌下來一點都沒挨著我。”

徐靜舟扭頭看了眼相距五米左右的另外兩人，收回視線后回道：“呦呦，什麼時候開始稱呼周總的名字了？”

而且隨著稱呼一起改變的，還有相處時的氛圍。

很微妙，也足夠感覺到了。

對著自家哥哥，鹿鳴沒有隱瞞，有什麼就說什麼了，坦言道：“總叫‘周總’挺生疏的，說實話我不知道以后會不會……喜歡上他，不管能不能走到一起，我都覺得他人挺好的。

“如果最后做不成戀人，他愿意的話我們可以做朋友；如果……如果成不了，他也不想做朋友，我尊重他的選擇，有個詞怎麼說的來著，叫一別兩寬。”

追求不成，做不做朋友他都理解，牽扯到感情的事情都用不著強求。

問心無愧，隨緣就好。

鹿鳴的話說得清楚，徐靜舟放心了些?，弟弟一向有主意，看清楚了就不會逃避，能成就成，成不了兩說。

具體的到時候再考慮，他倒是不用杞人憂天。

他只提醒道：“不管發生什麼，我都希望你能開心?，你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是你真情實感的表達，而不是出于哪方面的顧慮。

“徐家是你的倚仗，絕對不是你的拖累。”

鹿鳴點點頭，嗓音里帶上了笑意，“知道知道，這話你跟我說過好多回，我耳朵都要長繭子啦。”

“長繭子不算什麼，關鍵要刻到你心里去，無論如何忘不了才好。”

鹿鳴小雞啄米式點頭，連聲答應。

四人兩兩分開后，他跟周行昭回到了重新搭建好的帳篷。

他抬頭瞅了瞅帳篷頂，“喬易說給新換了一頂，剛才鐘律師和石珂還道歉來著，擔心是他們沒固定好才導致帳篷塌了。

“其實不用道歉啊，這就是個意外，怨不著他們，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兒。”

周行昭神情平靜，道：“確實，即便誰有歪心思，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。”

事情發生時他猜測可能是有人背后使壞，畢竟對他和鹿鳴都有意見的石珂今天負責的正好是搭帳篷，他當時就交代了穆遠川留意下，確認確認，結果不算太過出乎預料，帳篷倒塌只是意外。

石珂還算有點自知之明，沒蠢到這種程度，如果真有做手腳的痕跡，瞞不過去。

清楚怎麼回事就好。

鹿鳴點點頭，不再去想，坐在睡墊上打了個哈欠，“睡吧？都兩點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折騰一通，鹿鳴是又困又累，但還是盯著周行昭先躺好了，被砸到的是右邊的后肩胛骨，側躺著不會壓到淤傷的地方。

這回他沒再不好意思，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沒完全從剛才的事兒中緩過神，躺下后跟周行昭面對面也很快就睡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