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也從來沒有人,有剛剛那個少年那樣的心意,送自己弟弟東西還要顧及他的自尊心,連哄帶騙地說“這是最后一雙,退了就沒有了”。
這句話就像是“沒關系你不用太懂事,最新款的鞋只要你點頭就是你的”。
可是他從來沒有收到過這樣的心意。
第七十二章、少年與野獸
沈弈以為那天的偶遇只是自己生命的里的一個插曲,那兩個家境一般卻疼寵自己弟弟的哥哥,過了不久應該也會被自己在兇狠無情的資本博弈中淡忘。
但是他沒想到,自己會第二次再見到阮安。
“今天晚上韓總會來,你別給我裝清高,讓你過來就過來,聽到了沒有?!”
“知道了,李哥。”
另一個聲音有點熟悉,沈弈從半開的包間門里看過去,正好看到少年用力握起又無力地松開的拳頭。
“好了,”瘦得跟個竹竿似的經紀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,“你走吧。”
“好。”
沈弈突然停下了腳步,跟在后面的方正奇也在原地站住。
接著,阮安就從包廂里走出來了,他沒有看到兩個駐足不前穿著板正的西裝的男人,吃了包間門之后往和沈弈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沈弈拿那一瞬間看清了他的側臉——就是那天他在車里看到的人。
沈弈指了指阮安離去的背影,對旁邊的秘書說:“去查一下他。”
方正奇跟著沈弈這麼久,當然知道沈弈這是什麼意思。
一個被逼無奈,被經紀公司拉皮條介紹給別的老總的年輕演員,乖巧聽話,自然是沈弈再好不過的選擇。
方正奇打電話給手底下的人,讓他們在這個酒店里調監控,查阮安的背景。
阮安的背景一點都不復雜,家境普通,沒有任何勢力背景,所以兩個小時之后,阮安從出生到今天的資料就在沈弈桌子上了。
“今天下午碰見的時候,是他在酒店參加一個試鏡,晚上他的經紀人會帶他參加一個酒局,要在局上把他介紹給之前就已經對他感興趣的韓總。”
沈弈沉吟片刻,說道:“什麼時間?”
方正奇抬起手腕:“晚上七點半,現在是六點五十七,您七點十分還有一個電話會議。”
沈弈不會說廢話,既然他問了,就是要過去見阮安的意思。
方正奇覺得沈弈這次太過奇怪了,以前他要包什麼人,從來只看他們查到的資料,還有體檢信息,從來不會在簽合約之前見他們。
如果忙的話,沈弈連簽合約的那十幾分鐘也不會出現,見面的時候就是在床上了。
方正奇以為沈弈知道自己十幾分鐘之后還有會議之后,會放棄去見阮安的想法。
換句話說,就算是阮安會因此被介紹給那個韓總,這樣的身家干凈又聽話的小男生,在娛樂圈里還是好找的。
阮安不行,那就再換一個。
沒想到沈弈站起來說:“聯系司機,我們過去。”
方正奇知道沈弈這是已經做好了決定的意思,雖然心里驚訝,但是他知道既然沈弈下了決心,他就不能再干涉,于是撥了司機的電話,讓他送他們去阮安在的酒店。
但是沈弈沒有告訴方正奇的是,其實在見到阮安之前,他都還沒有要包.yang阮安的想法。
他沈弈殺伐決斷地活到了三十歲,這是他第一次想要做善事,或許……他可以偽裝成一個善良的企業家,讓阮安安心會學校去念書,錢的事情他都會解決。
畢竟那些錢,對于掌管著一個年利潤上百億的公司的他來說,實在是太過于微不足道了。
——就當是,給那個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了他一份“小禮物”的少年的回禮吧。
但是這些想法,都在見到阮安的時候煙消云散了。
他神不知鬼不覺地,就問出了“你知道我找你來是干什麼的吧”。
可能第一次見面就是一個預示,穩重成熟的男人在不諳情事的少年面前一次次一敗涂地。
直到在上輩子之后的七年里,他和阮安的關系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。
阮安能夠拉住他,能治好他身體里早就潰爛的一部分,那一部分叫囂著毀滅和報復,那些沒有來由的仇恨時常讓他自己都覺得害怕。
而少年的擁抱、親吻,甚至只是一個小小的笑容都是良藥,躁動暴虐的靈魂瞬間就能被安撫。
——看似柔弱的漂亮少年,手里卻牽著控制野獸的鎖鏈而不自知。
野獸低下頭親昵地趴在他腳邊,他便敢伸出手去摸他的頭,親親野獸的耳朵。
*
沈弈后來想,可能就是因為這樣,阮安離開之后,他才那樣失控暴虐,連跟隨多年的方正奇最后都離開了他。
沈氏旗下有多少慘無人道的生意,有多少工人因為過短的工期出意外他不是不知道。
但是他想,既然阮安都不在了,那又憑什麼呢?憑什麼那些平凡庸碌,日復一日重復著沒有意義的生活的人,還可以體會到幸福呢?
后來的沈氏不再是積極慈善,風氣良好的優秀企業,而是背后藏著不知多少普通家庭的血淚的吃人餓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