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,這樣一張好看的臉,怎麼就總是面無表情呢,為什麼就不多笑一笑……
讀著單詞的沈召突然停了下來,視線盯著書頁,淺淡的唇抿了抿,語氣冷淡:“我臉上有單詞?”
“嗯?”盛木林呆愣了一瞬,臉頰立刻發燙起來。
偷窺還當場被抓包,真是丟人。
“沒、沒有!其實我是……我是……”盛木林趕緊移開視線,試圖轉移話題,手指在書上隨便指了個單詞,“其實我是想問這個怎麼讀!”
沈召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,唇角微動,讀了出來:“gorgeous,絢麗的,美麗動人的。”
盛木林在嘴里反復念著這個單詞:“gorgeous,絢麗的,美麗動人的。”
他視線忍不住又移到了沈召的臉上,想起了教室里,被陽光籠罩成淺金色的面龐。
他雙唇翕動,像囈語一般,“是不是……就像你一樣。”
沈召漠然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,側了側頭,眼底隱約冒出些許因他荒誕言語而生出的驚詫:“胡說什麼?”
盛木林就像從睡夢中驚醒一樣,猛地回過神來:“不是不是,我……我開玩笑的!”
沈召被劉海遮住的長眉微微蹙起,視線又移回了書上:“認真聽,我不會教你第二遍。”
盛木林趕緊表態:“是是!我一定認真聽!”
清晨的第一縷陽光,透過被灰塵掩蓋成半透明的玻璃,照進這間狹窄的宿舍。
金黃色的光,伴隨著少年干凈清冷的聲音,漸漸拉長,越升越高。
*
午休時間,按理說是可以回宿舍的。
盛木林努力豎著耳朵聽了一上午的課,雖然什麼都沒聽懂,但是感覺像被妖精吸干了魂魄,整個人渾渾噩噩,只想躺到床上睡大覺。
下課鈴響,同學們蜂擁而出,很快教室就空了下來。
這個點食堂肯定都是人,不如先回宿舍,等睡醒了再吃飯。
盛木林收拾好書桌,轉身就要往外走,一回頭,正巧沈召抬頭看了過來。
四目相對,盛木林在沈召淡漠的眼神中,看到了無聲的疑惑與質問。
仿佛在說,【不是說好了要講月考卷子?】
他邁向教室門口的腿,硬生生轉了個方向。
從堆成山的書縫里,扒拉出那張疊得亂七八糟的英語試卷,認命般拖著凳子坐去了沈召旁邊。
沈召修長的手指抽過他手里的卷子,看到卷面上滿滿當當紅叉的瞬間,那副冷淡的表情立刻變了。
一雙琥珀色眼眸帶上了幾分讓他畏懼的凌厲,審視般的目光盯著卷子上的題目,眉頭一點一點皺了起來。
盛木林看看沈召,再看看卷子,大大的眼睛里滿是疑惑。
怎麼了,難道是這次月考的英語太難,連沈召都不知道怎麼講解?
可盛木林似乎忘記了,沈召的英語成績,全年占據年級第一。
過了好半天,沈召才把卷子往桌上重重一擱,蹙著眉說出了盛木林認識對方以來,最長的一句話:“你是高一沒有念?還是一整年都休學了?否則我實在是想不出連這種最基礎題目都能做錯的理由。”
“我……”盛木林憋地臉都紅了,他感覺自己收到了十分嚴重的侮辱,頓時就有些惱火,“我不是不學,我是真的聽不懂!這幾天每天上課都在認真聽,可是就是聽不懂,我能有什麼辦法!”
舍棄了曾經的朋友,轉來這個破學校,從天上掉進泥里一樣。
飯菜難吃的要死,宿舍又小又破,床也窄,早上洗刷還要去擠公共洗手間。
坐在老師眼皮子底下,上課動都不敢動。
每天認認真真聽講,那些狗屎公式就像在跟自己作對一樣,就是不往腦子里記。
他已經很努力了,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啊!
那些積攢已久的憋悶與委屈,突然就全部涌了出來:“你們就知道罵我,把我扔到這個鬼地方,誰都不認識!沒有人管我!沒有人問過一句我喜不喜歡這里!”
盛木林胸口劇烈起伏著,眼眶微微泛起了紅。
對上沈召幽沉的眸,盛木林意識到自己似乎對著沈召發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氣,可他……一點也不想道歉。
抽過桌子上的卷子,隨便疊了兩下,往口袋里一塞:“我——”
話一出口,盛木林發覺自己的語調竟然帶上了哭腔,他趕緊咳嗽了兩下,壓下嗓子眼的痙攣,“我看算了吧,你還是別把時間浪費我這種學渣身上了。”
說完,轉過了頭去。
沈召清冷的聲音卻突然在身后響了起來:“坐下。”
盛木林咬著下唇,頭也不回往教室門口走。
胳膊突然被攥住,沈召又說了一遍。
“坐下。”
他別扭地暼過臉,不說話。
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,誰都沒有動。
半晌,手腕上的力道漸漸松了下來。
沈召嘆了口氣,語氣比先前軟了幾分:“別哭了。”
盛木林一聽就炸了,回過頭怒道:“誰哭了!我沒哭!”
可他頂著紅彤彤的眼眶,這話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。
濕漉漉的睫毛,泛紅的鼻尖,一臉氣鼓鼓地瞪著沈召。
就像……一只被拽了尾巴,大發雷霆的兔子。
沈召那雙上挑的桃花眼瞇了瞇,往日里抿得很緊的唇淺淺地彎了一下,發出一聲輕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