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上午晃眼而過,盛木林過得渾渾噩噩。
他已經盡力去聽了,可是什麼都聽不懂,簡直就像天書一樣。
下課鈴一響,他拿著飯卡往食堂沖。雖然什麼都沒學會,早飯倒是消化得干干凈凈。
盛木林買了三菜一湯,又加了一個蛋撻。
咬一口肉,太老,吃一口菜,太淡。湯太咸,蛋撻太甜。
轉學的第二天,他已經數不清多少次懷念曾經私立學校里可以點菜的高大上食堂了。
正在糾結要不要爬墻出去吃點好的,余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沈召端著餐盤,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,來到餐廳最角落的位置坐下,默默吃著飯菜。
沈召比他高半個頭,可看著就像一塊單薄的門板,瘦得嚇人。
他不禁有些好奇,這麼瘦的人,一看就是挑食營養不良,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吃些什麼。
盛木林伸長了脖子,隔著一排排桌子,望了過去。
在看到沈召手里的東西時,瞳孔驀地瑟縮了幾分。
沈召一口一口吃著手里的白饅頭,面前的餐盤里裝的不是什麼炒菜炸魚燉肉,而是五毛錢一包的榨菜。
四周成群結隊的同學,嬉笑吵鬧。而沈召卻像是被隔絕在了另一個空間里,沉悶,空寂,與四周格格不入。
洗到泛白的校服,用舊的中性筆,干巴巴的饅頭……
盛木林抓著筷子的手微微捏緊,他看著面前的三菜一湯,像下定什麼決心一般,端著餐盤站了起來。
第二章 不需要你來可憐我
“那個……”盛木林把餐盤擱在桌上,往沈召面前推了推,用熟稔的口吻道,“我、我的飯打多了,吃不上,要不要…一起吃?”
坐在前排桌子的幾個同學,似乎聽到了他說的話,轉過頭好奇望了過來。
嘖,看什麼看!
盛木林挑起眉回瞪過去,幾個人觸及到他的目光里的不耐,嚇了一跳,趕緊回過了頭去。
沈召拿著饅頭的手一頓,抬起眼皮冷冷瞟了他一眼,下一刻,一言不發地站起身,挪去了另側的座位。
被無視的盛木林似不在意般坐正了身體,臉上卻泛起陣陣滾燙。
從沈召剛才看他的眼神里,盛木林讀出了對方沒有說出口的話。
沈召在說,【不需要你來可憐我。】
盛木林捏著筷子,一下一下戳著讓人索然無味的飯菜。
他確實是在可憐沈召,用著自以為熨帖的蹩腳理由,卻沒想到被對方輕而易舉戳破。
盛木林感覺此刻自己的臉頰肯定紅得嚇人,被洞悉內心想法的尷尬,讓他有些羞愧與窒息。
他有些懊惱,懊惱他那些泛濫的同情心,懊惱剛才過于虛假的表情和語氣,懊惱自己太過直白,沒有考慮到對方敏感的自尊。
像放電影一般,沈召剛才充滿冷意的眼神,一遍遍閃現在眼前。
盛木林盯著餐盤里的飯,咬了咬牙,拿起筷子吃得干干凈凈。
硬撐著聽了一整天的課,盛木林早就精疲力盡。
好不容易熬到晚自習下課,他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。
李縣一中的宿舍是四人間,沒有獨立衛生間,每個樓層有一個大的洗手間。
等盛木林洗刷好回來,沈召和李明明已經上床了。
四人間里,李明明的下鋪轉了走讀,可床位還沒來得及收拾出來,唯一空著的就是沈召的上鋪。
盛木林從來沒睡過上鋪,以前的學校里,宿舍都是豪華單人間,90公分的單人床,他見都沒見過。
他走到床邊,把洗臉盆和毛巾往床底下一塞,準備上床睡覺。
下鋪的沈召已經換下了睡衣,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。
在肥大t恤的襯托下,沈召整個人更顯得瘦骨嶙峋。一雙長腿蜷在胸口,小腿肚被擠出鼓脹飽滿的肌肉輪廓。
沈召低著頭,骨節分明的手指按著擺在膝蓋的練習冊,從側面只能看到上挑的狹長眼尾和淺淺抿起的薄唇。
盛木林脫了鞋,小心翼翼踩著梯子,爬上了床。
眼皮已經沉得撐不起來,他脫了外套隨便搭在床頭,倒頭睡了過去。
對面床上鋪正在刷題的李明明見狀,譏諷地笑了笑,還真是渣子,就知道睡覺。
白天的事,兩人全是徹底結下了梁子。
李明明的爸爸李大壯,干的是建筑生意,暴發戶當久了,在外也是出名掛號的專橫跋扈。
仗著李大壯的名號,李明明在李縣一中里橫行霸道,囂張至極。
沒想到盛木林轉學來的第二天,就把校霸給打了。
李明明斜睨著睡夢中的盛木林,眼里帶上了惡毒,先讓你得意幾天,等月考完,有你好看……
窗外夜色漸濃,明月高懸,清透月光籠罩著寂靜的校園。
入秋后,下半夜開始有些泛涼。
迷迷糊糊被凍醒的盛木林,閉著眼摸索著滿床找被子。
也不知是睡蒙了還是怎麼著,他竟然翻身坐了起來,往外邁了一步。
咚——
重物落地的聲音,在靜謐的宿舍里格外讓人心驚。
“怎麼回事?!”
李明明猛地坐起來,按亮了床頭燈。
等看清眼前的情況,嗤笑一聲,真是傻|逼,多大了還能從上鋪掉下來,這麼想著,又幸災樂禍地關燈躺了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