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木言靜靜聽完任呈耀的發泄,突然開口道:“你曾經有最得天獨厚的優勢,卻總是在攀比憎恨怨天尤人。而他雖然深陷泥濘,卻依舊咬著牙一步一步走了出來。”
他看向不遠處的任擎川,長身而立,脊背挺直,仿佛沒有什麼能將其壓垮。
他深吸一口氣,緩緩道,“如果,今日的你換做是他……沒了任家大少爺的名號,他依舊有能力站在金字塔的頂端,依舊是那個運籌帷幄殺伐果斷的任擎川!他不需要靠任何人!你呢?你……能行嗎?”
輕飄飄的問句,卻讓電話那頭的任呈耀沒了聲音。
盛木言等得不耐煩了,嘖嘖兩聲:“行了,沒事別打電話了,掛了。”
“等等——”任呈耀突然急急出聲,“你……”
盛木言收回要按掛斷鍵的手指,咂咂嘴道:“有屁快放,我沒那麼多時間浪費。”
任呈耀語氣停滯了兩秒,開口道:“盛木言,我一直想要問你,你……為什麼這麼對我?你知不知道,你一直在我心里?”
聽了這話盛木言差點笑出聲來,他還以為任呈耀要問什麼重要的話,真當自己是情圣了。
他本不想理會,可又忍不住,替原身問了出來:“我一直在你心里?盛允軒是不是也在你心里?酒吧里那一堆鶯鶯燕燕呢,是不是也都在你心里?”
“你的心里住的人可真不少,”盛木言把下巴往圍巾間縮了縮,失笑道,“任呈耀,你把誰當傻子呢?”
“對不起,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很多事,但是,我現在終于看清楚了,”任呈耀激動地提高了聲音,“木言,我喜歡的是你!你能不能原諒我?你不是最喜歡看星星嗎?今晚我帶你去看好不好?”
看星星?凍死人了,看你大爺的星星啊。
剛要開口懟回去,抬眸時,恰好任擎川看了過來。
四目相接,視線糾纏。
任擎川不動聲色的目光之下,隱藏著洶涌的翻騰。
眼底的不耐褪去,唇角一點一點漾起,他的聲音很輕,卻堅定。
“抱歉啊,不管是從前,現在,還是將來,我從未喜歡過你。”
他掛斷電話的瞬間,聽到了聽筒里傳出的,任呈耀瘋狂的叫喊:“任擎川!我沒有的,你也別想得到!”
汽車油門的加速聲轟然而起,越來越近。
盛木言心生警覺,卻只來得及看清任擎川驟然僵硬的嘴角。
下一秒,連帶著飛撲過來的任擎川,齊齊被撞飛了出去。
巨大的轟鳴聲,在四周響起。
仿佛被屏蔽了所有的感官,耳邊只有腦子里嗡嗡聲響。
有什麼滾燙,滴在了他的臉上。
一滴,兩滴。
他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,看到了將他摟在懷里的任擎川。
鮮血從對方的太陽穴蜿蜒向下,滴落在他的額頭。
他看到任擎川蒼白的唇,一張一合,可聽不到半點聲音。
他想去擦一擦任擎川臉上的殷紅,卻怎麼也抬不起胳膊。
任擎川緊緊將他抱在懷里,手指顫抖著擦拭著他唇邊溢出的鮮血,那雙波瀾不驚的眸中,滿是驚慌與害怕。
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任擎川如此失態呢,盛木言努力牽起嘴角,彎起一個虛弱無力的笑。
“任……擎川……”微弱的聲音從他唇縫間激出,伴著鮮紅色的溫熱粘稠,“……咳……我不會……”
不會丟下你……
只是,剩下的話,卻再沒說出口。
瞳孔漸漸擴散,最終沒了神采……
“言言,言言你別睡!”
任擎川慌亂地看著懷里沒了呼吸的人,手掌哆哆嗦嗦撫摸著他的臉上摩挲,“言言,不要睡,睜開眼睛,不要睡……”
救護車呼嘯而來,醫護人員將他抬上了擔架。
任擎川像是變成了機器人,雙眼失神般望著盛木言,沾染了血跡的手緊緊攥著他的手掌,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。
“言言,你睜開眼看看我……言言……”
*
夕陽的余暉染透了天邊的云層,醫院急診樓前的噴水池,也被映成了橘紅。
任擎川站在水池旁,看著被池底變幻的燈光染成五顏六色的水柱,被噴上半空,又落回池水中。
過了很久,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。
他展開手指,掌心躺著一枚一元硬幣。
耳邊,回蕩著青年清澈又懶散的聲音。
【伺候得不錯,下次還點你。】
任擎川抬起胳膊,硬幣脫手而出。
咚地一聲,落入池水中,激起清淺的漣漪。
硬幣翻滾著,最終落入池底。
“曾經我認為這是無用的臆想,可今天我想要再信一次。”
“求求,請他醒過來,我不能……不能沒有他。”
*
漆黑的走廊,一眼望不到盡頭。
盛木言踩著腳下的大理石地面,一步一步向前走。
噠噠噠……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上回響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右手邊終于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小門。
他推開門,耀眼光線瞬間將他籠罩。
“盛木言。”
誰在叫他?
“盛木言。”
他瞇起眼,在一片刺眼的白中,努力辨識著眼前的黑影。
對方一身黑衣,胸口戴著的名牌上寫著【地府員工No.4369】。
“做的很好,”陰差翻看著手上的記錄本,連連稱贊,“完成得很不錯。
”
反應過來的盛木言心臟突然一陣刺痛,他攥住胸口,倏地瞪大了雙眼。
他回來了……
是,他回來了。
任擎川呢?任擎川怎麼辦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