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木言也被帶著停了下來,望過來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疑惑。
順著任擎川的視線,盛木言看著二人交握的雙手,瞬間明白了對方意思。
任擎川松開手,瞳孔仿佛被霧氣籠罩,讓人無法探清,語氣間又帶上了淡淡的克制與疏離:“抱歉。”
盛木言急急抬手,卻抓了個空。手指在半空虛虛握了幾下,又緩緩垂了下來。
“任擎川,你……”
你究竟在害怕什麼?
故意將最丑陋真實的一面展現給他,又刻意操持距離,是想著讓自己失望而主動退卻?
盛木言卻在任擎川即將抽手的前一刻,將手指逐一插進了那只大手的指縫。
“任擎川,”在對方愕然的瞬間,盛木言抬起手,指尖壓上那雙鏡片后的深邃眉眼,“你在躲什麼?”
感受到貼著他手背的指尖倏然收緊,盛木言看著那雙被霧氣籠罩的眼眸,指腹一點點描繪著對方眉骨的輪廓,“為什麼總想著將我推開?”
他定定望進任擎川的眸,低低的聲音宛若呢喃耳語,“先前那些話我收回,我喜歡的不是人前溫文爾雅的任先生,而是坦誠真實的任擎川。”
任擎川沒有出聲,溫潤的眉眼如同燃起一片灼人的火焰,瞳孔中映出盛木言的身影。
“任擎川,我再鄭重問你一遍。”盛木言仰起頭,清泉般的雙眸看著對方,唇角的笑帶著一抹肆意張揚。
任擎川不動聲色斂去眸中情緒,啟唇道:“你問。”
“任擎川,你要不要跟我——”管他什麼任務不任務,盛木言揚起下巴,再沒初次說出此話的小心謹慎,
“談個戀愛?”
任擎川瞳孔猛地一縮,目光中的灼灼烈火猛然漲起,似要沖破而出,將他燃燒殆盡。
四周的空氣仿佛被凝滯,耳邊只有彼此清淺的呼吸。
過了不知多久,那雙熾烈的瞳仁間,忽地又騰起了幾絲陰霾。
任擎川將手指一根根從他掌心抽出,偏過頭,語氣淡淡:“不早了,該走了。”
心底驀地一沉,盛木言看著映在水泥地上的影子,站在原地沒有動。
空無一人的樓梯間,唯有二人靜靜佇立對望。
聲控燈倏然熄滅,四周的一切都隱匿在黑暗中。
盛木言曲起手指,在中空的樓梯扶手上輕輕敲了一下。
叮地一聲,聲控燈瞬間又亮了起來。
橘紅色的光耀著他翹起的唇角,盛木言拉長了腔調笑道:“我倒是沒有想到,某人……竟然還是個膽小鬼。”
邊說著,手指挑起任擎川的下巴,眼尾帶著勾人的嫵媚,“剛才的問題,我再給你一次機會。”
任擎川拉下作亂的手指,眸中的情緒沒有絲毫變化:“盛木言,我——”
“別這麼急著回答,”沒等任擎川說完,盛木言便出聲打斷,“給你三天時間,要是三天不夠,就再給你三天,等到你答應為止。”
說著,他揉了揉肚子,先一步走下樓梯,“走吧,回去請你吃大餐。”
先一步淪陷的人,注定是輸家。
當然,或許某些人,冥冥之中已經是輸家而不自知。
任擎川看著遠去的背影,垂在身側的手,緩緩收緊。
歲寒苑,是上個月櫻北街新開的一家私房菜館。
菜館老板心思玲瓏,知道有錢人吃慣了山珍海味,沒什麼新鮮,就在環境景致下了一番功夫。
門外石橋流水,進門繞過巨大的石雕屏風,便被劃分了松竹梅三個院子。
盛木言訂的是竹院,兩側竹林蜿蜒向前,曲徑通幽。
行至盡頭,便是一處空曠小院,天然而成的圓形石桌,圍一圈石凳。
偶有風起,竹葉簌簌。月下對酌,聽竹而飲,倒是別有一番風味。
盛木言先一步坐下,卻見任擎川繞到石桌另一側,似乎想與他相對而坐。
他瞥一眼對方,站起來挪到了任擎川的身側。
靠得近了,對方身上的獨有的香氣便飄了過來。
盛木言深嗅一口,苦澀的甘草與辛辣的胡椒充斥鼻腔,再細細品味,似乎又夾雜著若有若無的檀香。
強烈濃郁的氣味過后,忽然變得綿軟溫柔起來。
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曾吃過的一種糖,入口酸澀到整個人都發抖,可等你堅持過了幾秒,外層被化開,露出的,便是清甜的糖芯。
不過是短短幾秒而已,他等得起。
他最擅長的,就是靜靜等待,敵人一旦露出破綻,便可一擊必殺。
格斗如此,對付某些人,亦是如此……
任擎川夾了一筷子油燜筍,放在面前的小碟里。
細長竹筷被修長有力的手指捏住,指節微動,指尖泛起淺淺的白。
第五十八章 口是心非的人
寬大手背上,青筋隱隱凸起。
淺青色的血管,蜿蜒在手背,隱沒于腕間。
就是這只手掌,曾貼著他的腰線輕輕摩挲,粗糲的指紋,擦拭著光滑白嫩的肌膚。
腦海里一遍遍回想著,肌膚摩擦的感覺被無限放大,不斷刺激著他敏感的神經……
“怎麼了?”
見他遲遲沒有動筷,任擎川不禁面露疑惑,“不合胃口?”
盛木言一愣,脖頸有些發熱:“沒——”
話一出口,發覺聲音帶上了不自然的沙啞,他咳嗽一聲說道,“咳,沒什麼。
”
盛木言端起酒盅仰頭喝了個干凈,甜膩的桂花香中和了白酒的辛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