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只有這樣,才能壓下他心底的忐忑不安。
腦子里發出嗡嗡的聲響,盛木言感覺自己像一臺脫軌的列車,正向著無法預知的方向,緩緩行駛。
或許下一秒,就會撞上路邊的山石,粉身碎骨。
“好,我明白了。”
任擎川收回視線,星星點點的火光漸漸熄滅,平靜目光如幽沉的湖面,毫無半點波瀾,“走吧,音樂會要開始了。”
說完,未等盛木言回應,便先一步下了車。
“等——”盛木言張了張嘴,喉嚨卻像是被一只手扼住,干澀得發不出聲音。
第五十七章 他等得起
從前即便是他輸了比賽,錯失名次,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。
一直以來,那些隱藏在心底的不安,終于沖破了暗無天日的防線。
難以啟齒的想法,在黑暗中滋生蔓延,攀爬上脊背,將他整個人包裹得密不透風。
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……
許是初見時,那人言談舉止間的淡淡疏離。
亦或是生日宴時,見他峰回路轉,對方眉宇間驟然露出的松動。
還是在馬場,肌膚相貼時,后背傳來的沉穩有力的心跳……
一時間,所有的迷題,似乎都有了答案。
所有的一切,都有跡可循。
他,一個為了復活任務去想方設法勾搭任擎川結婚的人,竟然先一步,假戲真做了……
盛木言承認,最開始,迎難而上的挑戰心態占了上風,可慢慢的,似乎就變了。
有著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,他似乎更可以理所當然的去接近對方。
地下停車場的聲控燈,被車門關閉的聲音震亮。
頎長身形佇立在車前,頭頂淺黃色燈光灑下,勾勒出男人完美的側顏。
眉骨下,是微微凹陷的深邃眼窩,眼底情緒被隱在反射白光的鏡片后。
銀邊鏡框邊緣與鼻梁夾角間,藏著一枚淺淺的紅痣。
男人驟然轉過身,視線淡淡掃過,卻在與他不經意間對視時,眸光驀地沉了下來。
仿佛一把無形的利刃,直直戳入盛木言的胸口,瞬間的怦然心動,讓他再無法移開眼。
他仰頭靠在座椅,手掌覆住雙眸。
良久,一聲輕嗤自唇邊溢出。
嘴角緩緩揚起,綻出一個無聲的笑。
難得體驗一次別人的人生,再附加點其他什麼福利,又有何不可呢。
距音樂會開場不到半小時,劇院里基本上都已經坐滿。
二人檢票后,便從側門走了進去。
任擎川走在他右手邊,刻意與他操持了一拳之隔——一個不過分親密的安全距離。
盛木言只作未見,只對著門票上的座次找位置。
低頭的瞬間,沒注意到過道旁的位置,不小心踩到了什麼。
反應過來是別人的腳,他趕緊道歉:“不好意思,踩到您了。”
坐在走廊外側位置的男人,原本皺起的眉頭,在看到盛木言的臉時瞬間松動,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艷:“沒關系,找不到位置了?”
肩頭那道冷凝的視線,讓即將脫口而出的否認瞬間停住,他勾了勾嘴角,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:“是啊,沒找到。”
男人站起身,靠過來借著他的手看一眼票根,十分熱心地替他指了指:“在前面一排中間位置。”
盛木言瞇起眼睛,笑地露出一排小白牙:“謝謝您。”
接著,便朝男人手指的方向走去。
走在身后的任擎川,嘴角帶著淺淺笑意,視線掃過滿臉殷勤盯著盛木言的男人時,眼底劃過一抹晦暗。
待帷幕拉起,全場燈光暗下,盛木言便再無暇分心,全部注意力投入到了優美的音樂中。
整場音樂會下來,盛木言只聽得意猶未盡。
散場后,在側門外,果然遇到了被他踩了腳的男人。
見他出來,男人眼前一亮,立刻走了過來:“你好,不知你是否記得,剛才曾有過一面之緣。”
盛木言粲然一笑:“當然記得,還要多虧這位先生,幫我找到位置。”
聽他這麼說,男人眼中滿是熱切:“不知……是否介意給個聯系方式?”
盛木言沒有說話,只詢問般抬頭看了看身側的任擎川。
“不必顧忌我。”任擎川微微頷首,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。
“抱歉啊,”盛木言朝著男人聳聳肩,眉眼彎彎,琉璃燈的光芒映在他澄澈眸中,閃爍著異樣的神采,“我已經——”
他飛快抓起任擎川垂在身側的手,在男人面前晃了晃,“有男朋友了。”
男人期待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沮喪起來:“是嗎,那不好意思,打擾了。”
“沒關系,”骨節分明的手指被他攥在掌心,盛木言勾勾手指,指甲在任擎川手背輕輕擦過,“走吧,男、朋、友。”
任擎川望著男人歉然一笑,斯文儒雅的表情讓人無可挑剔。
源源不斷的熱意,在交握的指間升起。二人就這麼牽著手,走在人群中。
盛木言只感覺頭頂的燈光晃眼得厲害,他明明沒有喝酒,卻像是要醉了一般。
腳下像是踩著軟軟的棉花糖,心底雀躍而出的甜膩是如此不真實。
側眸望去,任擎川薄唇微抿,眉眼中的銳利盡數被揉碎,只留下眼角那抹柔和繾綣。
待走到偏僻無人處,任擎川突然停下了腳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