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明山去世當天,陸家便在老宅設了靈堂,葬禮并沒有大肆操辦,只是請了陸明山的家人以及生前好友。
盛建國帶著盛木言趕到時,靈堂已經布置好了。
陸思揚正跪在靈前,雙眼空洞面容削瘦,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。
一位陸明山三分相似的中年男人,面容悲戚地站在一旁,負責接待來客。
陸家人口簡單,到了陸明山這代,上面只有一個哥哥陸明河。
陸氏餐飲雖是陸明山一人拼搏半生的結果,可陸明山十分仁厚,不僅給大哥在公司掛職,還將股份分了一部分給陸明河。
而陸明河非但不感謝,反而還時常抱怨。不僅喜歡對公司事務插手,私下里似乎還憋著其他小心思。
據盛木言了解,陸思揚這位大伯,可是個純純的白眼狼。
從陸明山發病住院一周,陸明河甚至都沒來醫院看一眼,美其名曰坐鎮公司,可誰不知道陸明河打得什麼主意。
“哎呀,盛總!”見盛建國到來,陸明河眼前一亮,立刻迎了上來,“您來啦!有失遠迎,有失遠迎!”
盛建國與陸明河握了握手,沉聲道:“陸大哥,節哀。”
“唉,我這個弟弟啊,就是太重利,不舍得放手,”陸明河抹了抹眼角,悲慟道,“我說過多少次了,別把自己弄得那麼累,給自己減減擔子,他疑心重,就是不肯放手。這下好了,命都搞沒了!”
盛建國輕咳一聲,沒有說話。
“這位,就是大少爺吧!”陸明河又將目光轉賬盛木言,夸贊道,“大少爺真是人中龍鳳,一表人才啊!”
盛木言禮貌頷首:“陸伯伯謬贊了。
”
陸明河看一眼靈堂里的陸思揚,說道:“聽說盛大少與思揚是朋友,我這侄子啊,蠢頭蠢腦的什麼都不會,就知道玩,多虧了平時有盛少爺照拂。思揚——”
陸明河朝里喊了幾聲,背對門口跪著的陸思揚,卻恍若未聞。
仿佛是一塊直挺挺的石像,一動不動毫無反應。
陸明河眼底隱有怒氣,回過頭語氣嗔怪道,“這孩子,從小沒了媽,平日里被我弟弟慣壞了。哪像我兒子,長輩說話從來都是言聽計從。對不住啊,思揚一點禮數都不懂,讓盛總和盛少見笑了。”
盛木言頓時心生不悅,陸明河這人,長得就一臉刻薄相,在外人面前竟直接這麼詆毀自己親侄子。
他望著陸明河快要隱藏不住的得意,眼神驟然冷了下來:“陸伯伯嚴重了,思揚心地善良,不拘小節,是有些人學不來的。”
陸明河一怔,立刻附和道:“是啊,盛少說的是。”
“好了,進去吧。”
盛建國不欲與陸明河再多說,又寒暄了兩句,就往靈堂里走去。
陪著盛建國給陸明山上了香,盛木言說了一聲,便去了陸思揚身邊。
看著陸思揚眼角淚漬,滿是紅血絲的雙眼,盛木言心底沉了沉。
他蹲下身,輕輕拍了拍陸思揚的肩膀:“思揚,我來了。”
良久,精神恍惚的陸思揚,終于有了動作。
“木言……”陸思揚怔怔盯著靈位上,陸明山的黑白遺照,語氣干澀得像是被擠干凈水分的海綿,“我爸沒了……怎麼辦……我沒有爸爸了,怎麼辦……”
陸思揚的嘴唇,機械地一開一合,像是只會說同一句話的機器人。
“思揚,你……”盛木言張了張嘴,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去安慰對方。
在他看來,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感同身受,能撫平人心創傷的,唯有時間。
他抬起手,捏了捏陸思揚的肩膀:“如果你想哭,那就痛痛快快哭一場,然后,擦干眼淚,站起來。”
陸思揚渾身一震,繃成石頭的身體,也因盛木言的話,倏地軟了下來。
“我五歲的時候沒了媽媽,沒想到二十五歲,我又沒了爸爸,”陸思揚目光直直看著靈堂一簇簇白色的菊花,手指幾乎要嵌進膝蓋里,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中溢出,“我寧愿用陸家所有,去換回我爸我媽,我寧愿我不是什麼狗屁陸家大少爺,只要他們都能一直陪著我……”
盛木言靜靜聽著,看著平日吊兒郎當的青年,跪趴在地上泣不成聲……
不知過了多久,來客漸漸都走了,整個靈堂空了下來。
盛木言站起身,捏了捏發麻的腿。
“我知道現在說這話不合時宜,可是——”盛木言目光望向站在門外,一臉春風得意的陸明河,意有所指道,“陸思揚,能留給你悲傷的時間,不多了。”
可沉浸在巨大悲慟中的陸思揚依舊趴在地上,此刻根本無法思考他在說什麼。
盛木言知道,眼下不管他說什麼,陸思揚都聽不進去。
他掏出手帕放到陸思揚面前,低聲道:“你自己好好想想,想明白了,隨時找我。”
人生本就是如此,艱難困苦你可以去拉一把。可有些事,卻只能靠他自己。
盛建國早就在車上等著了,盛木言一上車,對方就看了過來,似乎有什麼話要說。
第五十一章 我能給的,只有我自己。
盛木言抽了張濕巾,擦擦沾了香灰的手指,問道:“爸,什麼事。
”
“木言,”盛建國看著殷勤周旋在賓客間的陸明河,緩緩道,“陸家的事,你不要多摻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