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“說來也巧,”任擎川凝視著盛木言雙眸,揚了揚唇角,眼中浮起一絲笑意,“我倒是恰好知道。”
說著,目光一轉,向王雷吩咐道,“和悅私立醫院。”
“是,任先生。”
汽車瞬時發動,駛出盛家庭院。
盛木言眸中驚訝一閃而過,抿了抿唇,到底還是沒有再多問。
道路兩旁的樹木已經郁郁蔥蔥起來,深綠色的葉子將頭頂圍得密不透風。
一顆高大的梧桐樹上,手掌大的葉子間吊著滿滿的淺紫色花,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散發著濃郁的香氣。
車窗外,景致飛速后移。
偶爾有含著余溫的殘陽,自枝枒縫隙中拼命鉆出來,直直扎進人眼睛里。
隔著防窺膜,盛木言卻一點都不覺得刺眼。
絲絲縷縷涼意攀爬上脊背,將先前在太陽底下曬出的汗全部吸了個干凈。
被汗水濕透的襯衫,貼在后背,潮濕冰涼的觸感,忍不住讓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他將挽至手肘的襯衫放了下來,偏過頭看向身側的人。
即使是在車上的放松姿態下,卻也不見絲毫慵懶松懈。
剪得干凈利落的短發,向后一絲不茍地梳起。哪怕是入了夏,襯衫依舊系到領口。
淺灰色的西裝馬甲,緊緊裹著胸前繃起的肌肉。腰身處驟然收緊,將倒三角身材展示的一覽無余。
交疊在腹部的雙手,指甲圓潤飽滿,手指修長筆直,關節處略微凸起。手背上的青筋,勾勒出淺淺的丘壑。
方才在宴會上,這樣一雙寬大有力的手掌,攥在他的腕間。
盛木言下意識抬手覆在手腕,那里似乎還殘存著干燥而又熾熱的溫度。
“王雷。”
原本正闔眼假寐的任擎川,此時卻忽然開口。把盛木言嚇得一個激靈,趕緊移開視線望向窗外。
“把空調溫度調高些。”
“是,先生。”
隨著溫度被調高,空調口的涼風不再肆意,冰涼的指尖,漸漸有了幾絲熱度。
車窗外,婆娑樹影在泉水般的清眸倏然劃過,盛木言搭在車門上的手,一寸一寸,緩緩蜷縮起來。
*
和悅私立醫院,是華國最頂尖的醫療機構。不僅僅是因為設施齊全服務周到,更多原因,是因為這里聚集了全國最權威的醫療技術人才。
汽車停在醫院樓下,盛木言只道了聲謝,還未來得及等對方回應,便急匆匆下了車。
高聳入云的住院部大樓,阻擋著黃昏前的最后一絲光亮,在地上投下厚重的陰影。
任擎川深邃的目光跟隨著急急跑入玻璃門的背影,直至對方身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處,才收回了視線。
車窗外,不時傳來救護車讓人心驚肉跳的聲音。
任擎川輕搭在扶手的手,有一瞬間地收緊。
他斂下眉,神色漸漸深遠,不知在思考些什麼。
后面的車開始鳴笛催促,卻沒有將任擎川從思緒中拉回。
王雷見狀,忍不住出聲:“任先生?”
透過車窗,任擎川望了一眼幽深森冷的醫院大廳,緩緩道:“去停車場。”
*
醫院形形色色,往來的人群,臉上表情卻大不一樣。
有人歡欣,有人悲愴,有不甘,也有麻木。
來到這里的人,仿佛默認便交出了決定權。不論你是億萬富翁,還是平民百姓,生命面前,也都是平等的。
盛木言對著醫院指示牌,找到了三樓對應的科室——重癥醫學科。
此時正趕上飯點,上下樓打飯的病人與家屬,全都集中在了電梯間。
盛木言想了想,轉身去了樓梯間。
不同于大廳里的喧鬧,三樓靜謐沉寂,醫生護士都是匆匆而過,即便遇到一兩個家屬,也都是一臉凝重。
黃昏的余暉,透過窗玻璃,將雪白的墻面映成橘紅。
空蕩的走廊里,回響著他一人的腳步聲。
第四十八章 他的沮喪到底是因為什麼
盛木言走到盡頭,向右一轉,遠遠地,就看到了靠墻蹲在地上的陸思揚。
只是短短幾天未見,對方眼下已經有了濃濃烏青,青色胡渣也露了出來,全然沒有了平日精心打理的心思。
陸思揚似乎察覺到了什麼,緩緩朝這邊轉過頭來。
在看到盛木言的瞬間,空洞的目光中,似乎有了一絲波瀾。
“木、木言……”陸思揚的聲音中透著干澀沙啞,開口的瞬間,眼眶驀地紅了幾分,“……你……怎麼來了……”
邊說著,就要站起來。
只是卻沒料到蹲久了,兩條腿有些發麻,腿肚子一軟,差點坐在地上。
盛木言趕緊大步上前,一把將陸思揚扯了起來。
陸思揚堪堪站穩,苦笑道:“你來干嘛啊,被看到我這副狼狽模樣,簡直有損形象。”
盛木言也顧不得斗嘴,只皺眉問道:“到底怎麼回事?”
陸思揚身上沒了往日里的散漫,指著對面病房低聲道:“你自己看看吧。”
盛木言向前走了幾步,透過重癥監護室的玻璃,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陸明山。
雙目凹陷,面色蠟黃,蒼白的嘴唇隱隱透著青紫,頭發凌亂地壓在腦后,臉上早已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。
病床邊,放滿了各種儀器,身上雜七雜八插了一堆管子。
要不是心電監護儀的顯示屏上跳動的數字,以及陸明山胸口輕微的起|伏,他幾乎都以為床上的人已經沒了生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