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刻,宋庭譽猛然后仰,沉入了水中。
邢遮盡拽住了他的手腕,“嘩啦”一聲——托起長長的尾音。
他們二人的身體都被水沾濕,頭發黏膩地貼在了額前,水珠順著皮膚下滑,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。
邢遮盡把人拉上來的一瞬就要去檢查對方的身體,卻在觸及對方皮膚的瞬時,聽見宋庭譽悶啞出聲。
“哥……”
宋庭譽顫了下眼睛。
“我不怕水了。”
邢遮盡的手僵在了原地。
“啪嗒——”
“啪嗒——”
水珠從發尾、眼睫、鼻尖滾落,落入水池里,稍加漣漪,就徹底地消散融合。
沒有痕跡,沒有蹤影……悄無聲息。
邢遮盡頓在原處,就這麼和宋庭譽對視著……恍惚的恍惚,他覺得周遭一切都變得不真切。
明晃晃的燭光幻化成了角落里唯一透進去的太陽——他們回到了十四年前,那個巷角,水桶,兩顆冰涼的心。
“我會還手了。”
十四年后,大塍王宮的玉池中,宋庭譽看著邢遮盡的面孔,眼中不再是灰暗一片,而是摻著星光。
他拉著他的手,從窒息的深水中,一個用力,跨過十四年,走到了岸頭。
邢遮盡忽然就明白了宋庭譽剛才在做什麼,喉結滾動了幾圈,最后卻感到一陣千帆過盡的輕松好笑。
“是、是……”他低聲喃喃道。
“我們都會還手了。”
他手上加了力道,攬住宋庭譽的腰,一把把他拉上了水池。
他們都會還手了。
對年少困頓的自己,對蹉跎灰敗的命運……
這一刻里,二人渾身濕透,邢遮盡拉住了宋庭譽的手,一如當年,他將他拉著站起了身,外頭的燭光被帶著晃動,一不小心就被勾得滅了火。
邢遮盡在這一剎那低頭,吻上了宋庭譽的唇。
黑夜籠罩,他們的胸膛炙熱,在黑夜里緊緊相貼。
往事前塵走馬觀花,一一在腦海中浮現,又漂洋過海,最后落入了俗塵,好像隨著顥碭的死,永遠地畫上了句號。
上天不眷顧,命途無平地……
好在經年成灰,他回了頭,他也沒有走。
(正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