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沒想到,她是如此的絕情……我分明,是那麼地愛她——她對不起我了,所以我就,一刀、一刀地剮開了她的皮肉……她疼得直掉眼淚,這種時候,我才覺得,她和當年那個見到我就驕縱的不行的小姑娘重合到了一起。”
“我又一次愛上了她……”
“她的慘叫,是如此地悅耳動聽,不是麼?”
邢遮盡按著宋庭譽的手也開始劇烈地顫抖,此時此刻,他們二人間再沒有存留的理智,他們或瘋狂、或失控,兩廂急促的喘息,就是他們痛苦間最清明的證明。
邢遮盡想將梁惘的嘴牢牢縫合上,可多年里牽絆在他心中的結石卻讓他無法動手——
梁惘說的對,他和宋庭譽一樣,想要知曉當年的真相。
……他,是一個自私鬼。
梁惘冷眼看著相擁失控的二人。
“你就是一個瘋子。”終于,他聽見邢遮盡低低啞啞地吐息。
梁惘像被這話刺激到了。
“我?我是個瘋子?”
“不……哈哈哈……不……”他猛地將邢遮盡的衣領拉住,一把拽了開來,邢遮盡在他的眼底看見了赤|裸裸的紅,“你什麼都不知道,你什麼都不懂!”
梁惘大吼道,忽然站起來,面向邢遮盡,也面向文武百官。
“你們、你們所有人,不過都是蜷縮在角落里的蛇鼠,不明過往和真相,便一味地出聲指控——你們,以為自己很高尚?哈哈哈哈哈哈……一攤爛泥!”
“邢遮盡,你和你那狗屁父皇一樣,是個卑劣的小人——訴娘生你之時便已經被那廝禁錮在了宮中,你又怎會清楚我與她之間的愛恨情仇?”
“你什麼都不懂……什麼都不知道——其實你,才是害死訴娘的真兇!”
嘶吼震碎耳膜,將邢遮盡吼愣在原地。
他在梁惘猙獰的瞳孔里,看見了自己扭曲的到倒影。
嘶吼結束,空氣便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。
【你才是真兇!】
【你才是真兇!】
【你才是真兇!】
“呃唔……”邢遮盡在一道道咒語般的控訴里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,緊跟著抱住雙臂,痙攣彎腰。
“我……?”
梁惘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,瞳孔無限地縮小,呈現出了一個恐怖的面像。
“對,你才是……”猙獰笑著,蠱惑地發聲。
下一刻,他抬起手,猛地拔出發簪,直直地捅向了邢遮盡的胸口。
……
“哥!!!”
章一百一十九:別過來/“他不能有事、不能有事的……”
梁惘相貌端正,溫潤俊美,舉止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從容不迫的貴氣……這樣的形貌,時常讓別人忘記他已經不惑有余的年紀。
邢遮盡在他的眼里,就像一個偽裝長大的孩童,他站在高處、站在旁側,看著他摸爬滾打在自己布好的織網中,看著他一步一步地向著真相逼近,從不出聲干擾。
在梁惘的心中,他沒有一刻把邢遮盡當成自己的對手。
邢遮盡和宋庭譽,都只是生出靈智的玩偶,梁惘把他們當做玩具,在血緣羈絆之下,他甚至可以親昵地喚上這個玩具一聲“阿盡”。
阿盡……
邢遮盡……
梁惘笑得猙獰。
多親切,多好聽?就像他少年意氣風發之時,邢遮盡的娘親一遍遍地喊他“阿惘”一樣,他也眼中滿是深情地回上她一句“訴兒”。
訴娘當年出生世家,與他的身份是天壤之別。
梁惘在成為大塍唯一一個異姓王之前,過著如同走尸一般的日子。
他受虐打、受欺侮,吃過餿飯喝過泔水……他父母是賭徒,敗光了家中產業,揭不開鍋時,僅僅兩個燒餅,便將他賣給了人販。
梁惘剛開始并沒有這樣的瘋狂——他也是一個生來安康的正常人。可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之下,他成功被磋磨掉了筋骨。
直到程長訴的出現。
那一日,陽光透過縫隙照到了巷角,她給他遞了一只手帕。
從此命運的羈絆一發不可收拾。
他們跨越了階層,相知、相愛、相許……梁惘度過了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,他原本以為,他們會這樣幸福一輩子。
那一日圣旨下來的時候,程長訴正握著筆教他寫字,她鬢角的長發微微散落,透著碎光,那樣的純潔好看。
梁惘情難自禁,便想要碰上對方的發梢。
一旨婚書卻劈頭蓋臉地砸在了二人的面前。
梁惘瘋了,雙目赤紅。
程長訴卻只是長久地愣在原地,而后麻木平靜地接了過去。
那以后,他們經受了很久很久的分離。
梁惘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,只想要程長訴見他一面,卻都被拒之門外。
而后的某一天里,他終于越過了世家的府墻,翻墻進入時,正看見頭發半白的先皇向著程長訴逼近,眼中帶著強迫和貪欲。
他腦中嗡的一聲響,便上前將他推搡在地,一拳砸了上去。
那之后,他遭受了比從前無數次更加慘無人道的折磨,其間見過先皇一次,由他親手向體內注入了所謂情蠱。
他到現在都記得先皇當時小人得志的高傲輕蔑,和被自己卯足的一口血噴的滿臉時的羞憤。
……終于撐到從牢中放出來時,梁惘卻得到了程長訴成婚的消息。
少女大紅喜服,從花轎上下來,面帶紅妝,一顰一笑,盡是芳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