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處的侍衛戒備嚴格,風春草動皆在眼中,方才短暫的暴露更讓他們的防備心理加重。
云罕聞言,思緒被帶動,將心中的疑惑清掃了開來,點了點頭。
薛界便將他撐起,在前方先行開路。
只是走了一會兒,卻發現身后的動靜微弱,他稍稍心疑,轉而就見云罕跛著腿,臉色蒼白,有些費勁地撐著石窟。
他心中驟然生起警鈴。
“怎麼了?”
云罕垂眸,掃了一眼腿,沒有回答他,只啟唇:“你帶著東西先走,我稍后便跟上來……”
薛界目光掃到他額前的薄汗,眼色一沉,轉而彎腰,抄起了對方的膝彎。
云罕下意識地就要發出動靜。
“別說話……”
后腦被一只手輕輕壓了一下,云罕旋即抿住了唇。
即便是公主抱,手上也沒有一點重量,云罕不知已輕到了一種什麼地步。
薛界將人牢牢抱在了懷中,臉上的心疼之色盡數掩埋在了風雪之中,他沿著陰影之處,憑借著記憶一路穿梭,最后回到屋里,拿來一張床褥,把發抖的人好好裹緊。
云罕在這過程里全受他的擺弄,沒有做出一點掙扎,直至后面,對方掀開被角,溫熱的指尖帶動右腿上的肌膚時,他才如觸電般猛然縮起。
薛界手上多出了一點滑膩,伴隨著淡淡的腥味。
“……怎麼弄的?”
他身上的氣壓驟然沉了幾分,語氣帶上了自己都沒怎麼察覺到的冷意。
“一點小傷,我都沒感覺到。”云罕撐著起身,要去把床褥拉下來,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。
“……”
他的眉壓了壓。
“石窟里有機關,我拿到城防圖的時候沒有注意。
”
城防圖一物,是每一個城池里最為重要的東西。
它們時常被保護得很好,即便是最后忠誠的伙伴,也不會輕易將之交予。
這也是云罕最終選擇自己以身犯險,去偷來圖紙,而不是明面施壓,去威逼蔣國安交出的原因。
這數十年間,他經受過曾經太多不曾經受的風浪,將未雨綢繆四字深深刻在了心中。
這一次的事由,他做好了準備,早早打通到了城防圖的下落,輪班的時間……只是最后拿到圖紙時,他卻忽算了石窟中的危險,而栽了跟頭。
右腿被一把利刃深深扎進了筋絡里,雖然傷口不大,卻扎得精準,不知錯動到了哪一條神經,致使他每走一步,都像鉆心一樣疼。
能忍到現在,薛界都不知該夸他還是該責怪。
“……這是小傷?!”他有些慍怒地低吼。
云罕被對方半帶猙獰的面孔微微駭到,臉色怔愣一瞬,繼而轉變為了嗤然。
“大人是在擔心我耽誤大事麼?……其實您大可不必心憂,城防圖我已經盜取了出來,只是需要麻煩您幫忙送一趟,別的——唔、嗬……”
云罕臉色驟白,猛然抿唇,瘦削的手骨緊緊抓上了床單。
薛界竟那枚沒入他血肉中的刀刃抽了出來。
血立時順著傷口滑出,浸濕了潔白的被褥,云罕死死咬著唇,脖頸因為疼痛而向上背動,襯出瓷白肌膚下,突出的喉結。
白到發光的脖子上面,隱現出了挑動的青筋,一直延伸到側面的皮膚之上。
血順著唇角滾落。
薛界快準狠,在利物出體后,拿來傷藥撒了上去,隨后將傷口包扎好。
自始至終,云罕除了第一聲沒有注意到,從唇邊溢出一道呻喚以外,再沒有多出一個音節。
紗布纏繞好,他痛到失焦的眼神晃動一瞬,旋即身體脫力,直直地倒了下去。
“阿……”
薛界喉中凝滯,趕忙伸手,將人撈了回來。
“疼就喊出來,你在苦撐什麼?”他的心口如同刀割一般,拿來干凈的紗布,一點點擦干云罕咬破的嘴唇。
“不行……”云罕的喉嚨里細微磨出了幾個字。
不行……
“現在外面,到處都是人……不能喊……”
他頭抵在薛界的肩頭歇息了一會兒,繼而唇角又勾出了一抹笑意,嗓音低低啞啞。
“好了,眼下我的傷也被處理完畢,大人就更不用擔心我會誤事了……”
薛界聽罷,火氣上頭,手骨瞬時被攥的咯咯作響。
“你以為我是擔心你誤事才這般作態?”他咬著牙說到,和云罕對視。
云罕臉上的嗤笑稍稍一頓,繼而轉瞬而逝一縷茫然。
“……不然呢?”
薛界的怒氣驟然消散,被這副神情澆得一絲不剩。
對啊……不然呢?
他明明是自己無顏以對云罕,不好意思告知他自己全盤知曉的消息,現下又在對著對方發什麼瘋?
“……沒事。”
他沉默幾息,終于啞下嗓子,消滅氣焰,低低沉沉地說了一句。
云罕心中削微生起的希冀破滅,臉上閃過了一絲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失落。
只是很快,內里又重新揚起嗤弄。
他剛才……竟然產生了一種薛界是在心疼自己的猜想。
怎麼可能。
“這里資源有限,這傷我只是粗略包扎,等日后我們回到大塍,再請醫師好好看一看……”
“不會拖太久。”
薛界片刻后啟嗓,遞給他一個認真的眼神。
云罕的思緒被拉回,不知被這其中的那一個字句打亂了,面容上閃過一絲異樣。
“沒有多大的必要……我的右腿,它早就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