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些年里,他并沒有做出什麼對邊關軍防不利之事,雖說小事上存在紕漏,大事卻也一直挺身而出。”
他繼續說,恍惚間想起了今晨時,面對在即的勝利,蔣國安眼中流露出的迫切和欣喜……那是無法看出破綻的真情。
邢遮盡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。
“但愿……”他的機警是多余。
他沒有說完,宋庭譽卻微微暗下神色。
片刻后,他抓住了對方的手。
“上床睡吧……明日我會讓人看著他,是非成敗在此一舉,任何可能出現的變故,都不能在我的手中遺漏。”
“哥……邊關的百姓要看見光了。”
章九十三:急火攻心/“我們憑什麼不戰?憑什麼不贏?”(二更)
狼煙起,入云萬里。
宋庭譽身披金甲,腰戴平安符,嚴肅地站在城墻之上,望著遠處密密麻麻的黑點,將手中的烽火高高點燃。
時已至巳時,等候許久的援兵到臨,埋伏于深淵之處。
他放下手,轉身,看向背后整裝待發的將士們,以程十二為首的人均面容莊重,帶著隱隱溢出的炙熱,起伏著胸膛。
“將士們,準備好了嗎?”宋庭譽揚首高聲,從內府中放出發聵的聲音。
臺下的軍兵們被他的情緒帶動,高昂地回應。
如雷盛怒,震耳欲聾。
“準備好了!”
街邊的百姓們各個出門,男女老少,均挺直腰身,眼中噙淚地望向城墻之上,隱隱顫抖。
這一戰,萬眾矚目。
“那我們,即刻出發!”宋庭譽揚手下城樓,帶領著終將士拍刀縱馬,城門大開,恭送英雄們的遠行。
“城中的百姓,就交給您了……”臨走之際,宋庭譽回頭,看向面懷希冀的蔣國安,語氣誠摯一字一頓。
蔣國安似乎也被他帶動,眼眶隱隱發紅,慎重地點了點頭。
宋庭譽瞳孔稍顫,不著痕跡地望了邢遮盡一眼,隨后目光閃爍,轉身駕馬而去。
紅墻綠瓦,照英雄之姿,大門關閉,他們的戰役即將打響。
……
今日的烏格澤格外亢奮,接連四次的大勝戰役讓他產生了一種無與倫比的興奮感。
他雖經年老將,卻是四年前才掛上大帥的頭銜。
在四年以前,上一任燊酈攻關的將帥齊耳莫,算得上是他相斗數年的宿敵,不但處處與他爭鋒相對,還次次都高他一頭。
四年以前,得知他被宋庭譽一個新晉小將反殺在燊酈軍營當中時,他的心中是充滿不屑的。
甚至還有隱秘的快感。
這老東西,和自己爭了那麼些年,最后還不是死在了自己的前頭?
四年以后,他面對滾滾黃沙和岌岌可危的護城墻,腦中不斷回想著幾日來宋庭譽落敗的場景。
多年來被壓一頭的釋放感讓他隱隱沖昏了頭,每回想一遍對方搖搖晃晃的身形,就仿佛看見了宿敵慘死之景。
他心中的雀躍幾乎要飛上眉梢了,融匯在這滾滾黃沙之間,還沒有去攻打,便好像已預示到了勝利的結局。
以至于這一次,他尚未到達既定的開戰之所,便聽聞瀟瀟馬蹄之時,連反應都慢了半分。
等再回過神,宋庭譽的面孔便到了眼前。
少年將軍白金鐵甲,披著寒光,帶著平安符,身后是無數精兵強將,馬蹄踏破之處,帶動一陣黃沙。
鮮衣怒馬,將少年將軍的意氣渲染到了極致。
烏格澤都有些愣住了。
恍惚間,他好像看見了當年的初出茅廬的齊耳莫,年輕肆意,張揚不羈。
不……
烏格澤的神色變了變。
宋庭譽的眉宇之間,是遠勝于那位老朋友的清朗絕塵。
“……落荒逃竄的溝鼠,也不自量力地出洞了麼?!”
待他反應過來后,他健碩的胸脯起伏,心中短暫的怔愣又一掃而空,這些天里被慣出的狂妄自信不斷攀沿。
宋庭譽,這種時候不是該躲在城門之后瑟縮戰栗麼?怎麼敢主動出擊,前來迎仗?
烏格澤自信的腦中,甚至連對方主動迎接自己繳械投降的想法都冒了出來。
以至于當對方用那雙凌厲的丹鳳眼冷冷盯向自己,什麼話也沒說,直接揮動手臂出兵時,他的大腦還在空檔期,白了幾秒。
身前身后,馬蹄聲振聾發聵,一道一道,踩在黃沙,踩在人身,踩在血肉上……
最后狠狠碾碎了他的心臟。
他一場春秋大夢才破了個徹底。
“宋庭譽!!!”他怒吼了一聲。
然而回應他的,卻是對方一把凌厲的刀鋒,直直襲向他的胸膛。
遲疑的躲閃將他的手臂劃傷,讓他滑落馬背,宋庭譽居高臨下,冷眼看著他。
“這一記,是還你前日之槍。”
寒涼的話融合進風雪中,宋庭譽的動作不停,槍槍致命。
手臂上一陣刺痛,烏格澤的憤怒終于被拉下幾分,慍火沖擊的心中生起絲絲縷縷的后怕。
他的余光望向周身,只見一個個韜光養晦的大塍軍兵們容光煥發,揮舞著兵器,一橫一豎皆是鏗鏘有力,哪有一點落敗潰散的樣子。
反觀燊酈的士兵,在接連的喜悅之下沖昏了頭,如今被措手不及,節節敗退。
“你……你使詐?!”
他遲鈍的腦子終于意識到這一點,胸腔里爆發出怒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