邢遮盡的氣息旋即而至,帶著慍怒和憤懣,將宋庭譽的唇咬的血味四溢。
這個侵略十足的吻來得猝不及防,一直到宋庭譽要無法呼吸還沒有停止的意向。
他的手推向邢遮盡的胸膛,卻只感受到內里擂擂跳動的心臟,如同戰場上激昂的戰鼓一般,不死不休,不勝不滅。
等邢遮盡大發慈悲地放過他時,眼前已經因為缺氧而泛起陣陣白光,自己還扶著對方張唇喘息,肩胛卻被推了一道。
他有些錯愕地望了過去。
“你不疼,那我呢……?”
邢遮盡的聲音沙啞,肆意到了房中的每一個角落,摻著血腥味,一寸一寸、一點一滴。
宋庭譽混沌的頭腦便像宕機般空白了幾秒。
幾秒過后,他自以為大公無私的理智好似崩裂開了一個小口,細細碎碎地斷裂。
手向著榻上人伸過去,邢遮盡卻在即將與他相碰時退后一步,轉身別過了頭。
“宋將軍,孤王累了,你先出去吧……”
宋庭譽的手僵在了半空當中,投射的陰影,描摹出對方疲憊闔上的雙目。
“哥……”
邢遮盡躺下了身,背對向了門。
“……好,那我明早再來看你。”
宋庭譽收回手,眼睫顫動了一下,感受到喉間的凝澀,又枯坐在邢遮盡身旁半晌,才轉身離開了房間。
……
晚來天欲雪。
分明凜冬即將要過去了,今年卻好像摻雜了私念,致使本該回轉的天氣還在愈演愈烈地呼嘯著風。
宋庭譽出門,有些混沌地走著,也不知過了多久,冷風吹得他瑟縮了一下,他才覺得四肢冰涼。
“將軍,這麼晚了,您怎麼還不回房休憩?”程十二從側方走來,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,蹙眉便把外衣解了下來。
宋庭譽的寒毒在這軍中只有三人知曉,薛界和自己,剩下的那位便是程十二。
如今戰況緊急,程十二自然將他的身體放到了重中之重,察覺到對方在吹冷風,立時板起面孔。
宋庭譽回過神,正與他面容相對,剎那意識到自己的松垮,心頭裹上懊悔。
國難當頭的日子,他竟然在這時候因為私事走了神……
“……我這便要回去了。”
程十二發覺到他的不對,沒有離開,“……將軍有心事?”
宋庭譽腳步一頓,下意識地想否認,在望到對方的面孔時,卻又停住。
“十二……”他猶豫道,“你和阿桃姑娘,有過沖突麼?”
阿桃是程十二的心愛之人,倘若此戰能夠勝利,他們不日便要成婚。
提及到心上人,程十二的臉上不由生起幾分局促,只是過了片刻,他就反應過來了什麼。
“您和裕王殿下……吵架了?”
宋庭譽指尖蜷了蜷,沒有說話。
這是一個默認。
程十二靜默須臾,好像在思考,晚間的風雪一點點地落下,月光也慢慢晦暗。
宋庭譽逐漸忍受不住這氛圍,懊悔起自己的提問,想要將話題岔開,程十二卻開了口。
“當然有過沖突……比如說阿桃喜歡吃甜的,我卻喜歡酸;別的女子都愛小貓小狗,她偏偏執著于拴在屋后的那頭老牛……”程十二說到這里,臉上憤恨了一些,卻有抑制不住地甜蜜,“誒,您說,為了這事,她還和我吵起來過!”
宋庭譽的情緒不由被他帶動,心情也好了一些,唇角稍稍勾起。
程十二兀自生氣了一會兒,面上的神情又漸漸轉變為溫和,似乎有些悵然,眼底卻裝著如月色般的繾綣。
“其實要說最大的一點……還是邊關的戰事。”
“將軍,您知道的……我身為邊關將首,什麼事情不都是該出頭的一方?哪有窩在后面躲著的道理……這些年里,不免受過許多傷。”
“每次阿桃見著都紅了眼眶,然后邊哭邊罵我,等我挺過來了,又好些天不理我……”
宋庭譽的指尖顫動。
“然后呢?”
程十二的聲音更淡:“然后……?”
“唔……然后我就有很長時間不能理解她,總歸受了那麼多傷,又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了,她何必表現出的反應比我還要大?然后啊……就有一天,她邊哭邊和我坦白心事。”
“她說……她不是我,只知道看見我渾身是血的時候,心頭滿是恐懼,好似墜進了冰窟窿,心就像被一把鈍刀架著,身體抽一下,就疼一下。”
“她說她心疼我,看見我受傷,就像千刀萬剮一樣。”
“后來……我就再也不敢隨便叫自己受傷了。”
程十二說完,聲音溫而輕,最后散到了風中,抬起眼,只見宋庭譽怔愣在原地,雪花落在發間,都沒有察覺到一般。
他這些年里,第一次見到對方這樣的神情。
“將軍……您今日在戰場上是想做什麼?”
宋庭譽晃動了下瞳孔。
月光里,男子的眉眼間浮現出一種看不懂的神色,突然問道,良久后,又揉碎靜默,似乎有些釋然。
程十二舒展眉梢,搖了搖頭,嘆了口氣。
“將軍,您現在身后有人,別再像從前一般,不管不顧了……”
章九十:你哭了?/“給我灌些藥,或者抱抱我。”
束水長路,馬車顛簸。
剎那間,車身晃動幾許,驚得趕馬人瑟縮一道,欲言又止地望向后方,卻不敢多做言行。
云罕被襲地喉中嗚咽,血幾乎是從內府里直接噴了出來,凌亂的白發沾染上猩紅,襯著蒼白如紙的面孔,好似雪峰上即將頹敗的紅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