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“什麼時候能醒?”邢遮盡出聲。
“……快的話,今晚。”陸政廷有些遲凝,“倘若運氣差些,可能就要拖到明日了。”
眾人皆暗下了神色,陸政廷開好藥,薛界便領下去熬,宋庭譽坐在云罕身邊,邢遮盡則在陸政廷要退下的時候將之攔下。
宋庭譽的眼神一動,便知道對方要做什麼。
邢遮盡當忍者一個人吞了那麼多事,本以為能瞞到死,沒想到就這麼被信任的人賣了,必然是要追究的。
他在二人要單獨出去后不輕不重地拉了邢遮盡一道,遞給他一個眼神,后者深黑色的瞳孔便晦暗了些,又片刻,回以他一個安撫性的神色。
房門聲響,屋中恢復沉寂,唯余榻上微弱的呼吸。
宋庭譽將這些天的發生的行跡全部理了一遍,一遍過后,目光又不免重新回歸云罕的面容上。
榻上人眉間輕蹙,手牢牢地抓在被褥上。
宋庭譽看了一會兒,起身抱來一條床褥,替他掩了上去,手給他壓到脖頸時,驟然被抓住。
他稍稍停滯,想要抽離,云罕卻抓得很緊。
沒來由的,他就想起薛界方才抽出手的場景……這家伙抽的那樣順暢,得用了多大力?
“阿兄……”
細微的氣音在這時傳過來。
“……你還有哥哥?”宋庭譽的思緒被打斷,僵了瞬,隨即低下頭靠近,云罕卻抿著蒼白的唇不再說話,須臾后,抓他的勁也慢慢松下。
宋庭譽的面容晦暗了些,隱約里察覺到什麼。
薛界省去了云罕親他的細節,卻將其他的都大差不差地告知,結合邢遮盡從千饒窗邊聽來的細節……
也就是說,這《明妃曲》是云罕故意讓千饒所唱——
在他們三人尚未踏入浮妄樓時,他便已經預判好了他們的行蹤,在此以前,他還清楚地知道薛界對這首《明妃曲》的執念,以此完美地將他們吸引過來。
但他做了這些的目的,又是什麼?
宋庭譽鎖了眉,心跳逐漸加急,順捋完畢,好似在最后的結果上找到了答案:云罕想讓他們三人,將自己從浮妄樓中帶出。
幾乎是霎時間,他再次撫上云罕的額頭,又去探他薄弱的呼吸,確認他是真的身體欠佳,處于異樣的狀況之下,提起的心才緩慢地放下一些,久久地看著他的面孔。
這一刻,他將云罕廣闊布局后的企圖完全摸清,可隨即又冒出許多不得回應的問題。
宋庭譽就這般在榻邊坐了許久,久到日落西沉,直到屋外猛然響起一陣腳步聲,焦急的呼喊打破沉思。
“宋將軍不好了!燊酈、燊酈出了兵!”
章八十:同掛兩帥/“可那是陷阱……”
尖銳的呼喊聲破門而入,將宋庭譽的神經瞬時拉緊,他驟然跑向門前,與趕來的大太監正好撞了個滿懷。
“你說什麼?!”
震驚之下,獨屬于武將的壓迫在這一刻襲上,大太監當即被駭得軟了腿,險些跪倒在地,又被宋庭譽硬生生提了起來。
“信、信……!”大太監從懷里顫顫巍巍地掏出一紙信封。
那信封上站著羽毛,是最為迫切的羽檄。
信上的字跡抖動,明顯是在極為焦急的情況下書寫而成,分分明明的大字牽動人心:
燊酈攻我邊土,速救
怎麼會……怎麼會?
宋庭譽在看完信的瞬間奪門而去,向著邢遮盡所在之地追尋,很快在轉角處見到了人。
“多爾死了的消息不是都封鎖了嗎!”他的雙目隱隱發紅,驟然出聲。
邢遮盡顯然也得知了消息,面色陰沉如水,卻按住了宋庭譽的肩膀:“有內鬼——衍安,冷靜些……”
宋庭譽一把將人甩開,向著府外走去。
“你上哪去?”邢遮盡被忽視,旋即要拉上他,人卻已出了半米開外。
宋庭譽沒有回應,只是從馬廄里牽出了一匹駿馬,翻身而上。
“呃……”
喉嚨里咯出一道短暫的呻吟,邢遮盡眼里發紅,驟然被點燃慍氣,牽了一匹馬也跟上去。
“你怎可在這時候駕馬?!你的、你的腿……”他憋紅了臉,聲音到后面愈來愈小,還是沒有說出口,只是將手里的長鞭揮得更加用力,妄圖追上前方人。
宋庭譽自然清楚他為何羞赧出聲,卻只忍著痛繼續向前,直待到了宮門前,火速亮出護國將軍的令牌,風風火火地進了殿前。
彼時,顥碭皇帝正滿臉哭喪,來回踱著步,宋庭譽規避了通報,直接進殿,厲聲驟起,將他駭了個激靈。
“陛下!”
顥碭皇帝打好哆嗦,轉頭看見宋庭譽的到來,一顆心稍稍安下一點,這種時候,他甚至短暫忽略了對方的不敬之罪,連他沒有跪禮都沒有去管。
“宋將軍,您來了!”他上前就要抓住宋庭譽的手,又向他的身后觀望:“皇叔呢?皇叔怎麼沒跟過來……”
宋庭譽毫不留情地將手抽開,胸膛還因劇烈的縱馬而起伏不止:“燊酈出兵的消息是何時出來的?”
“就、就在剛剛……”顥碭皇帝被他的厲聲嚇了一跳,下意識地虛了一些聲,只是很快又被內心的焦躁涌過:“他們打的是大塍私殺使臣的由頭,起兵有理有據……!”
剛剛……
宋庭譽的手慢慢握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