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來這首橫空之曲,是他人所授麼?
……那這個“他人”,又會是誰?
他低垂下眼皮,幾乎是瞬間,將雁兒所會的字畫與之相連。
屋內的鬧聲還在繼續,邢遮盡側耳,想要繼續聽些什麼,遠處卻忽而傳來幾道聲響,他立時凝神屏氣,撤離到了一處隱秘角落,掀起眼皮向著聲源看過去。
轉角處,慢慢清晰出兩道輪廓,一名男子長身窄腰,背上背著一人,似乎剛從哪處泉水中爬上來,走過的每一處地面,都沾染上了水漬。
邢遮盡半掀的眼皮睜大了一些。
那男子不是別人,正是薛界。
薛界背著人,面容嚴肅,瞳孔微紅,似乎方經歷了什麼讓他情緒失控的事般,避著行人,走的步履很快。
邢遮盡在對方即將靠近自己的一瞬間伸手,將人拉到了這處角落中。
屬于武將特有的肌肉記憶上來,薛界幾乎是立刻伸手,要掃向邢遮盡的手臂,卻被對方低聲喝止住。
“……裕王殿下?”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,很快又嚴肅起來,“您怎會在這,將軍呢?”
邢遮盡的目光原本集中在他背后的人上,聽到最后一句話時,忍不住皺了皺眉,很快便將手狀似無意地拉下衣領。
脖頸處、宋庭譽被作弄到承受不住時咬上的傷痕旋即袒露而出。
“……您為何不說話,可是將軍出了什麼事?”意料之外,薛界平日里如敏銳的人,今日卻不知怎麼了,竟將他如此明顯的暗示忽略,再次啞聲詢問。
某一瞬間里,若不是邢遮盡看著他不似作假的關切,他真的以為對方是在裝瘋賣傻,故意為之。
“咳。”他掩上唇,悶悶咳了一聲,視線也偏了偏,真正將話直白說出來時,耳根還是忍不住稍稍發熱。
“他……累了,在睡覺。”
如果說,先前的暗示還不夠明顯,那麼在這煙花之地,如此所言,已然公開的明示,邢遮盡想不出有什麼理由,讓對方還沒有理解出他的意思。
可他又一次完完全全地敗下了陣。
薛界早在方才被云罕的一番話打亂思緒,腦海經受過藥物的強制,一直混沌一團,此刻臉上或多或少泛著幾分憔悴,再加上一個人在邊疆良久,天天面對八尺糙漢,連根姑娘的頭發絲都沒有遇到過,因而在對方的隱晦的說法下,半分沒有開竅。
“累了?”他眉間川壑更深,嗓音低啞深沉:“將軍向來堅忍,沒到萬難之情,絕不會安然睡下……殿下,他究竟怎麼了,請您莫要再與我相瞞。”
邢·想在“情敵”裝模作樣又純情地一批·遮·臉漲的通紅·盡:“……”
章七十六:純情小狗在線吃醋
縱使現在,邢遮盡的臉面如同便秘般難堪,此刻被混沌沖了頭的薛界還是半分沒有領悟過來。
他的臉上向來漠然,此刻嚴肅,面容更是冷若冰川。
邢遮盡雖然平日里對薛界沒有好臉色,卻從未真切質疑過他的才學。如今是第一次,確確實實地懷疑上對方的頭腦,是否里面裝的不是血肉,而是泥巴和成的鋼筋。
……薛界這廝在做什麼噱頭?平日里那般機敏,如今自己話已至此,還要他怎麼說?說他、他……
說他,那什麼了護國小將軍麼?!
原本想要在其面前宣誓主權的人,搬起石頭砸上了自己的腳,最后憋的滿面淡緋。
“累了就是累了!困了就睡,還需要孤王說第二遍麼……!”邢遮盡悶聲低吼,將嗓子磨的發沉,險些沒有控制住音量,叫屋中的人聽見異樣。
薛界喉結滾動一圈,被他身上突然而來的陰鷙掃地微微滯愣,還想要問些話語,后背上的人卻忽而開始低咳,一下一下。
“……什麼人?!”屋內的千饒聽見聲響,霎時向著窗外看去。
薛界瞳孔驟然縮起,將云罕轉了一個身位摟入懷中,同時伸手掩上對方的唇。
“走。”眼看著屋內的腳步聲愈來愈近,邢遮盡蹙眉啞聲,沿著墻邊拉了人一把。
三人一路延墻,行至人跡罕至的一角處方止住腳步。
云罕不依不撓地咳了一路才堪堪收住喉嚨,確認對方不再動作后,薛界只覺掌心有一點濕,慢慢松開手,便看見了幾抹血紅。
他微微蹙上了眉。
四下無人,邢遮盡終于將視線重新聚集到了陌生的少年身上,觸及到他帶血的唇時,他不輕不重地停了停。
方才一番窘態的鬧劇在提防共敵后消融大半,邢遮盡清了清嗓,臉上重新掛起威嚴的偽裝。
“薛將首……不解釋解釋嗎?”
薛界被拉回神,恰恰對上邢遮盡的雙目,遲凝了一瞬,而后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盤告知。
邢遮盡聽罷,看云罕的眼神不由更加深沉,身上隱隱發出危險的氣息。
先前雁兒的話與之結合,花魁、男子、侍從……幾廂重疊,冥冥之中,將一個答案浮出水面。
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回蕩,說:云罕,就是他們要找的人。
邢遮盡沉默不語,須臾后,忽而敏銳地抓住了一點,瞇起眼睛掃向薛界
“《明妃曲》,怎麼了麼?”他沉聲。
薛界一頓,眼神閃起幾道飄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