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庭譽疲憊地轉了轉頭,把邢遮盡重新放好平躺,遲疑幾息,便要打開草屋門去外頭接水,手腕卻在這一瞬間被人叩住。
“……”
微涼的觸感在相接處傳來,他稍稍一頓,就見昏迷中的人眉間微微蹙起,唇齒微顫。
邢遮盡說話的聲音太低,宋庭譽聽不清楚,只當他做了什麼噩夢,把自己當做了什麼可以寄托的東西。
“我等會兒就過來。”薄汗低落額角,宋庭譽眼神晦暗了些,伸手去拂對方的手,后者卻牢牢將人握住,怎麼也不愿松開。
“別走……”邢遮盡的聲音高了一些,眼睛虛虛地撐開了一條縫。
那雙桃花眼配上水霧,當真迷離蠱惑地不像話。
宋庭譽和邢遮盡相識數年,卻是唯一一次,見到對方如此脆弱的神情。
他腳下便倏而灌了鉛,挪不動路。
可水還是需要人來燒,不能拿一條性命去作他心軟的籌碼。
宋庭譽這般想著,閉了閉眼,卯足力氣驟然掙脫,便要出門去集水,只是下一刻,更大的一股里放到了先前的地方,手腕驟然增添束縛,連帶著人也被強拉下去。
宋庭譽直接被力道拽到了床邊,順著慣性滾了一周,原先叩在腕骨上的手便在這頃刻間附上了他的腰。
屋外風雪陣陣,一股接一股,傳來凄切的嗚咽聲,好像含有冤情的女子,依附在窗邊哭泣。
宋庭譽這一下摔的不輕,邢遮盡此番阻撓,讓他原本熄滅的慍火悄然生起——
“邢懨之,你是真的想死麼?”他涼著聲音,下意識地脫口而出。
沒有藥物,沒有溫水,他這麼重的傷,難不成是想生熬過去?
煩躁愈演愈烈,質問的話始一脫口,便接二連三地要出聲,宋庭譽還想怪他什麼,耳邊卻倏而炙熱,邢遮盡的低啞聲隨之傳來。
“冷……”徘徊在腰間的手放的緊了些,不安而躁動。
宋庭譽喉間立時凝住了幾分,責備的話卡在喉嚨里,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。
腥味和烏木沉香相雜交織,游離在鼻翼間,過近的距離把冷靜燒得灰飛煙滅。
“……我去給你添些柴火。”半晌之后,宋庭譽才一撇頭,褪下臉上的燒意,啞著聲音要再起身。
邢遮盡的摟著他的力道卻不容置喙。
“別走……”邢遮盡又模糊說了一句,他的嗓音虛弱,全部的力氣仿佛都用在了摟住宋庭譽的身上,攬他的力道很重,卻還是因為對方的抗拒,讓二人之間始終留著一條縫。
風雪透過破窗,從縫隙里竄進,邢遮盡戰栗地更加兇狠,隱隱喘著粗氣。
宋庭譽決絕的眼神終于被徹底融化,在他一聲聲低喘里,收起了要掙脫的反抗。
“邢遮盡……你最好能挺過去。”他的眼神晦暗了一些,沉聲丟下這一句話,隨后伸出臂膀,竄入邢遮盡的腰間,兩相交握,將二人間的縫隙徹底消磨。
冰涼和滾燙的軀體相碰,二人都不約而同地瑟縮了一下,宋庭譽感受到邢遮盡的異動,下意識地皺了皺眉。
他忘了,自己也浸水受了寒,身上約莫涼的不行,讓邢遮盡抱著,指不定是冷還是熱更多一些。
這般想著,宋庭譽剛剛下定順從的決心便退縮,松手便要離開,瑟縮了一下的人卻在這瞬間猛地收緊,頑固地將他抱著。
“……沒事,過會兒就不冷了。”啞聲再起。
宋庭譽察覺到了幾分不對,眉心微蹙……邢遮盡倘若真的意識不清,感到寒冷便應當自發地去找熱源才是,而不是此刻,明知自己身體冰涼,還要拉著他不愿放手。
這樣的行為,讓他無法抑制地產生了一些懷疑——
邢遮盡抱著他,是單純的想要汲取熱度,還是占他的便宜?
宋庭譽的眼底晦暗了一些,微微抬頭看向邢遮盡,對上的那雙桃花眼卻依舊蒙著水霧,疲憊而迷離。
他抬手覆上了邢遮盡的額頭,被那滾燙擊退,又拂上了他的眼尾。
邢遮盡的眼尾有些紅,接連的痛楚早把他的眼眶磨出了一點水漬,宋庭譽刮向他濕長的睫毛,片刻后伸出兩根手指。
他想測試一下,邢遮盡的意識,究竟糊涂到了幾分,于是將手指湊過去,板著臉開了口:
“這是幾?”
神志不清、卻沒癡傻的邢遮盡:“……”
章四十四:在你和我接吻的時候
放出的問話遲遲沒有回應,宋庭譽皺了皺眉,有些不悅地蹭上邢遮盡的眼角。
后者睫毛顫動兩下,疲憊的眼皮耷拉下來,徹底將眼睛閉起。
“我好像有些累……”
這是一個近乎于明面的暗示,表明不想回答問題,隱隱約約,宋庭譽覺得邢遮盡意識的混沌混沌的不純粹,總像還保留著一分神志。
然而等他再抬手想要把人喊起來追問時,對方卻蹙緊了眉,怎麼喊也喊不醒了。
“冷……”耳邊啞然炙熱。
軀體在短暫的相擁過后,宋庭譽的皮膚已經恢復了熱量,邢遮盡卻抖的更加厲害,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。
他那點疑惑在對方的虛弱下登時消散,繼而攬住他的腰,不斷地搓身汲取熱度,和他的身體緊貼地密不透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