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被宿敵推下斷崖以后》》第43章

“不要……不要推我!”淚水沁出眼角,順著蒼白的面孔滾落,流下珍珠一樣的裂痕,宋庭譽猛地爆發出力氣,掙脫出邢遮盡的懷抱。

腳底生滑,他跌落在懸崖的邊緣。

“衍安!”邢遮盡的心在霎時提緊,眼中的驚懼幾乎要奪眶而出,被喚者卻仿佛聽不清話語,面對他的靠近,哆嗦地向后移動。

一點、兩點……碎石滾落,邊崖越來越近。

“你別過來,別過來了……!”宋庭譽流著淚,眼尾生紅,渾身顫抖。

風雪驟然兇猛,“叮”地一聲,兩枚銅錢相撞,落在了地面。

章四十:我在這里

邢遮盡目眥欲裂,在聽到銅錢的那一剎那,心中猛然炸起火花,他止住步伐,用盡量平穩的聲音安撫。

“好、好……阿譽,你不要動,我不過來了,不過來了……”

宋庭譽不斷地哭泣,胸口劇烈起伏,往日凌厲的眼中此刻只余恐懼。

邢遮盡依言,果真不再向前,只是用那雙帶有情意的雙眸去看他。

身后,風雪更加的兇猛,在方才一瞬間里聽見的銅錢聲,在未得到關注后,仿佛鬧了脾性,一聲高一聲得拍打、碰撞。

宋庭譽的視線全部被邢遮盡擋住,極度緊繃的神經無法聚焦到別處,而邢遮盡則固執地看著眼前人,沒有回頭——

他知道那銅錢是什麼。

多情的桃花眼稍稍閉起,在下一刻,埋藏的記憶便翻滾而上。

八年前的那場冬獵,大塍的王室遭受到了空前的襲擊,大多數的權貴嬌生慣養,來冬獵也不過走個場子,遇到刺客之后,尚不及反抗,便已經嚇昏過去。

某種意義上來說,當年的刺客確實帶著些囂張的成分,他們每人的身上都掛著一串山鬼花錢,銅錢碰撞之所,便是鮮血消亡之地。

“山鬼花錢”,是當初災難里,大塍得到的唯一線索。

然而這個線索,不知是否為敵方有意,只有邢遮盡一人得知——在此之前,這位未滿弱冠的裕王殿下,剛剛見證過至親死于“山鬼銅錢”的場面。

冬獵的前兩個月,在宋庭譽酒醉表明心意之后,他說不上是激越還是仿徨,下意識地跑開了。

一個是將軍府的私生子,一個是帝王的眼中釘。

兩個性別相同的人互通心意,在身份的加持下,無論何時,都顯得荒唐而怪誕。

邢遮盡老成,卻到底年輕,心猿意馬之際,能想到的竟也只有逃離。

只是情愫作怪,即便已經跑出了視線以外,宋庭譽微醺時的神情還是抑制不住地浮現在眼前。

十六歲的少年,最是張揚而熱烈,迷離的丹鳳眼,被酒意熏紅的眼尾,飽滿的紅唇,濕漉軟膩的聲音……曾經的宋庭譽,還沒有長出尖利的獠牙,像一只小貓,又像一只小鹿。

邢遮盡逃了,卻沒完全逃。

在事情發生后的第二天,他控制不住得想要去見一見宋庭譽,可真的到了將軍府時,卻沒有尋找的對方的蹤影。

宋庭譽失蹤了。

他滿街的找尋,終于在某一處深巷里,看見了幾處身影,連帶著濃重的血腥味。

銅錢相撞的聲音如同利劍刺進耳膜,將之貫穿,足以擊垮這個十幾歲的少年。

角落里,邢遮盡的生母倒在血泊當中,鐵鏈和污血包裹住了她的全身,她生前是那麼愛干凈的一個人,再樸素的衣物,也絕對不會染上污穢。

可是現在,她卻已經忘記了清潔,安安靜靜地躺在泥地上。

她的懷里,藏著一個瑟瑟發抖的人。

訴娘死的時候,邢遮盡連一滴淚都沒有流,就這麼手腳冰涼的走過去,近乎平靜地拉開母親的手。

在女子死死保護的身下,十六歲的宋庭譽渾身血污,滿眼恐懼,麻木地流著眼淚,看見邢遮盡時,雙瞳的光亮已經全部消失,如同一只丟了魂的木偶。

兇手在邢遮盡找來的那一瞬間,惡意地擺動了一下刀柄,系在刀柄上的山鬼花錢相碰,發出清脆的聲響,便逃之夭夭。

那以后,邢遮盡一人挑起梁柱,操辦了母親的喪禮,宋庭譽則渾渾噩噩得躲在府中,不愿意出來。

唯有的幾次見面,也是邢遮盡偷偷地躲在邊角,遙遙地窺視。

一夜之間,所有的東西都物是人非。

宋庭譽變得沉默寡言,昏昏沉沉,不喜歡說話,總愛失神,時時刻刻像一只受驚的小鹿,再后來,他生了一場大病,一躺就躺了兩個月。

這兩個月里,邢遮盡來看過他很多次,最后一次,對方正好蘇醒過來,在雙目對視的一瞬間,眼淚就掉落了下來。

連帶著宋庭譽本人都很震驚——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,為什麼悲傷,大腦像塵封已久,丟失了許多東西。

以至于他冷靜下來后,問出的第一句話,竟然是邢遮盡喜不喜歡自己。

他的記憶,停留在了災難發生的前一刻。

那一天,邢遮盡掙脫了他的手,回到裕王府,把自己關在府中,再沒有和宋庭譽見過面。

后來,就到了冬獵。

宋庭譽的身體恢復了差不多,腦中卻還是混沌。赴獵以后,亂成麻的腦海里,便只剩下了狩獵這一項事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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