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被宿敵推下斷崖以后》》第42章

它挑起一只爪子,嫩紅的舌尖細細舔過毛發。

屆時,宋庭譽已兩眼昏花,全憑著一口氣,才不讓自己昏厥下去。

山鬼銅錢清脆的拍打聲,讓他錯楠封亂的記憶瘋狂攪動,目光所及之處,好像閃爍出無數畫面:見過的或是沒見過的,有印象、沒有印象……

眼前,一個手持血刀的人似乎又向自己靠近,一步一步,他的臉上流下血水,尖銳的刺到刺破他的身軀,即將要掏空心臟時,一道熟悉尖銳的女聲傳到耳邊。

心臟抽疼,激昂地跳躍。

雪狐長鳴,仿佛與記憶里沖到自己面前的女人重合,鮮紅的血液飛濺到他的面容上。

有那麼一瞬間,宋庭譽的雙眸如同被剮去瞳孔,灰撲撲一片,靈魂都被抽走了一般。

迎面而來的風雪像極了濺向自己的血液,他的心中充斥起畏懼和恐怖,渾身開始發抖。

宋庭譽怕水。

每一次,有像水一樣的事物飛向自己時,邢遮盡都會趕在他之前,抬袖擋住穢物。

可在這一刻,他根深蒂固的念想忽然產生松動,從未屬于過他的記憶翻江倒海,雜亂無章地沖來——

他畏懼至此地步的,究竟是水,還是摻血水的鮮血?

“阿譽!!!”

一道聲音穿破屏障,如同箭矢般飛馳而來,虛幻的空間“砰”地炸響,爆炸成四分五裂。

這道帶著近乎撕扯意味的喊聲如此熟悉,像極了無數深夜里,瀕死里回蕩在耳邊的喊聲。

宋庭譽灰敗的眼神忽然一顫,零碎的冬雪在此刻飛進他的瞳孔中,純凈的白融進黑色的眼球,暈出一片光亮。

他猛地剎住腳,眼前的血腥驟然消失,耳邊狂風急響,艷紅被白皚替代,幾粒碎石踩碎墜落,迎著風而下。

“狐貍……”宋庭譽無意識地動了動唇。

下一刻,腰間一股大力,他幾乎是撞進了一人的胸膛,腦中嗡嗡作響,凍僵的感官還沒有完全恢復,耳邊就炸出一句咒罵。

“狗屁的狐貍?!你要掉下去了!你他娘的瘋了嗎?!”

邢遮盡渾身都在顫抖,緊緊叩著宋庭譽的頭,力道大的要把他揉進骨頭里,“宋庭譽,你就這麼想死?就沒有半分留戀?!”

他罵出兩句話后,聲音驟然沙啞住,那沙啞不知師從何方,帶著凝滯,好像是什麼水狀物堵在了喉嚨里。

胸膛劇烈地起伏,呼不出一陣完整的氣息,凍僵的四肢恢復知覺,游離在幻境中的人也找回了光亮。

宋庭譽后知后覺得感到疼痛,那是大力擠壓肌肉的疼痛,他被抱的隱隱喘不過氣,直至疼痛浸染了許久,才像是嗜睡方醒地問了一句。

“……哥?”

邢遮盡顫抖的全身恍然僵了一瞬,唇還在戰栗,憤怒堵在喉間的凝澀,即將要宣之于口,這句輕喚卻如當頭一棒,把他的慍懣全部掃了個干凈。

他一口氣堵在了胸膛,手抖了半晌,才慢慢松開,震然望向對方的眼睛。

后者的瞳孔里閃過迷茫,單純又干凈,像一只行踏山川中的小鹿。

“你、”邢遮盡在暴雪里泄了氣,震驚的看向他,話語凝在喉嚨里,卻半晌發不出,“你……喊我什麼?”

宋庭譽……喊他什麼?

邢遮盡叩著他臂膀的手不覺更加大力,眼中神情近乎失狂。

他已經很久沒有從宋庭譽的口中,聽到這個稱呼了。

十幾個年頭,千萬個光陰。

還是宋庭譽總角之年里,有求于他,抑或依賴時,才會軟膩膩得喊出這麼一聲“哥哥”。

后來宋庭譽長大了,愿意叫這個稱謂的次數也更少,直至二人決裂,邢遮盡便也聽不到。

一別經年,竟恍如隔世。

風雪里,宋庭譽眼底的迷茫卻在那雙怔愣的桃花眼中消失,冰雪融化,漸漸演變為詫異和疏離。

“……邢遮盡?”他似乎是剛剛反應過來什麼,察覺到攬在自己腰間的手,下意識地將之推搡開,“我不是叫你別跟過來麼?”

態度急劇的轉換,徒留尚帶余溫的指尖,邢遮盡手指一顫,驟然怔愣在原地。

厚雪融合著疾風,早已將地面浸染地滑膩,而那一邊的宋庭譽話音未落,腳下不穩,便有摔倒的趨勢。

足靴踩上碎石,讓他下意識地回過頭,眉間的蹙意還沒有收斂住,在下一刻便轉化成了驚詫——

印象中的山林平地早已消失,取而代之的,是懸崖峭壁。

被足靴碾過的碎石經歷過漫長的墜落,連一道聲響都沒有,就永遠沉寂在了深淵中。

——深淵……

——高崖……

高崖……

宋庭譽的瞳孔猛然縮起,在意識到自己步足于何方后,四肢開始劇烈地顫抖,那懸崖高挺在眼前,經年的磐石被覆蓋上厚雪,沉靜又冷漠地停留在原處。

邢遮盡在這剎那里從收回神智,陡然伸手,將人又攬了回來,后者卻生起劇烈的反抗。

“不,不……”

在看清懸崖后的一瞬間,宋庭譽的理智驟然崩潰,八年前的記憶與當下重合,恍惚間,他仿佛又一次抓著斷枝,雙目流淚,帶著希冀和祈求望向上空,求邢遮盡拉他上岸,最后卻只看見對方冷酷的眼神,和指骨碾碎的痛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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