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想了想,忽然靈機一動:“哦,不會是那次的冬獵——”
“——住嘴!”口中的話被打斷,宋庭譽喘著氣,似乎被勾起了什麼不好的記憶,眼中滿是寒光。
顧氏被那冰冷的視線驚地一駭,然而很快,駭意就轉變成了怒火。
“六年不見,你倒是敢吼我了?”
她拔高了嗓子,猛地抬手,推上了宋庭譽的肩膀。
宋庭譽早已站不住,被她奮力一推,剎時失了重心,即將跌倒之時,身后卻倏而碰到了一人的胸膛。
“夫人好膽識,連本王的王妃,也敢上手推搡了……”
將軍府外,邢遮盡的身形恍然出現在了面前。
章九:活該冷死你
后背傳來灼人的熱度,酥酥麻麻的感覺從相觸的地方復蘇,在場的任何一人,都沒有預料到大塍裕王的突然出現,顧氏在對上邢遮盡那雙危險的眼眸時,身上的寒毛都倒立了些,揮起的手僵在空中,收也不是,進也不是。
宋庭譽的眼底同樣閃過詫異,重心回穩后,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,后退一步要與邢遮盡分開,然而腰上卻圈住了一只手,將他牢牢地錮在了身側。
“你怎麼沒等我回來,就賭氣出門了?”邢遮盡微微低下頭,和方才的狠戾全然不同,此刻低首,語氣里滿是溫柔。
活像一個用情至深的丈夫,看見亂跑的妻子,有些惱又舍不得將人兇了。
尚在二人身前的顧氏看花了眼,目光里盡是難以置信,半晌后才愣愣地頷首。
“王,王爺。”
視線還在宋庭譽的邢遮盡卻眼底一晃,繼而冷漠了起來,看向顧氏。
“本王趕來之前,夫人原是想做什麼?”
他的話陰冷,說出的質問里包含了何意不言而喻。
顧氏被一噎,忙賠笑:“哪有什麼,不過是尋常問候,妾身和譽兒多年未見,自是想念地緊……”
她說著,便要上前親昵地拉過宋庭譽,邢遮盡卻攬著人,將寬大的袖口一揚,牢牢遮住了宋庭譽的面容。
這拒絕的動作太過明顯,顧氏毫不意外地陷入了窘地,臉上的笑還僵著,卻難看得不行。
面前被一件黑色金紋的袖袍擋住,舉止投足間,帶起一陣微風,將那特有的烏木沉香飄散而出,濃郁地包裹住了人。
邢遮盡雖不從武,卻長得人高馬大,比征戰沙場的宋將軍還要寬出一個小圈,自從寒毒以后,宋庭譽的身形便日漸消瘦,又因為著裝的緣故,輕易便被邢遮盡的動作罩了進去。
都是他的味道……
宋庭譽的身體忍不住發顫,藏在袖下被扼住的手腕掙扎得更加兇猛,手背隱隱顯出青筋。
“放開我……”他咬牙,啞著聲音,在那廣袖之后,隱秘地抬起頭,眼里盡是屈辱和憎惡。
而抬頭望向顧氏的人卻連個眼神都沒給自己,只動了動手,將披在外頭的一件裘衣扯了下來,隨后也沒管懷里的人樂不樂意,單手一揮,便將衣袍罩上了他周身。
“活該冷死你。”在這短暫的動作里,邢遮盡聲音薄涼,很輕,用著只夠二人的音量快速說了一句。
“用不著王爺惺惺作態。”宋庭譽則啞著嗓回擊,試圖去扯衣服,不出意外地被人按住了手。
他一身單衣,早在寒日之下,凍得毫無知覺,方被邢遮盡的體溫融化一點的感知觸碰到了裘衣,只一瞬地戰栗,好似接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溫暖一樣。
“想念得緊?”身后,大塍那位尊貴的裕王沒有理會他的抗拒,只面向顧氏,像是聽到了什麼極佳的笑話,重復了一遍她的言論:“孤王倒是頭回見,日思夜想的表達方式,就是把人堵在家門前,不讓進呢。”
顧氏接二連三地被掃了下去的臺階,看出來邢遮盡是篤定要拂她的面了,僵住的笑容終于收下,抬起頭,眼皮微垂,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態度。
她也不想裝了。
宋庭譽只借著衣袖的縫隙,看了那麼一眼,就好似在顧氏這副冷漠的面孔上,窺見了什麼深痛的記憶。
四歲之后,母親病故,他被送進將軍府,是環繞他一生噩夢的開始。
古往今來,無論身份何異,只要攤上“外室”“私生”這兩個詞,都意味著低下和卑劣,宋庭譽入府之后,父親常年在外,只有偶爾節慶才會歸家,偌大將軍府,早就是顧氏的天下。
主母的冷漠態度,很快讓有心人見風使陀,他們會拿麻繩將年幼的宋庭譽綁起來,扔到烈日里曝曬,扔到漫天紛飛的雪地里,一埋就是數個時辰……很多次,當下人懶散找到宋庭譽時,他都堪堪只剩了一口氣。
而顧氏,永遠都是居高臨下,用那張高傲的臉冷眼旁觀。
她的縱容,是欺凌他的默許。
將軍府里,宋庭譽抑制不住地發寒,好像又回到了當初暗無天日的時候,就聽見前方顧氏冷傲的聲音傳過來。
“王爺既已要與將軍府連理,便該明白,您娶的人,是什麼路的貨色,將軍府,現在又是誰人當家……妾身已給足王爺臉面,還請您莫要不識規矩,傷了兩家和氣……”
章十:你背后好像沒有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