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竹回想起昨夜首輔囑咐的話,搖搖頭。
“回皇上,昨夜您喝醉了,下官一直守在庭院,并無他人。”
昨夜種種,果然是一晌貪歡。
蕭功煩躁地喘了口氣,揮手示意眾人退下。
真是的……
他怎麼可能回來。
笑話。
殿外,翠竹站在門口,亦是嘆了口氣。
昨夜首輔叫她進去的時候,皇帝已經昏睡,空氣中彌漫著不屬于熏香的情愛氣息。
只聽首輔聲音疲憊得問她:〔你跟在皇上身邊幾年了?〕
翠竹如實回答,十年。
首輔笑笑,身子打顫地站了起來,眼尾仍帶著淺紅。
〔下官今日在府邸休息,并沒有過來宮中。皇上問起,有勞姑娘答復了。〕
9
早朝告罷,君王連歇三日,首輔更是一直告病歇業在家。
大將軍打了勝仗,從邊塞趕回來,盡管皇帝不待見他,卻還是舉辦了宮宴,舉國同歡。
首輔也稱職地參加了宴會。
時隔兩個月,二人終于再次見面。
蕭功小口抿著酒,用余光不經意地瞄向座下的人。
沈之憂穿著朱紅色的官袍,襯得皮膚白皙,此時,他正單手支著腦袋,心不在焉地看著對面方向,也不知道在看什麼。
蕭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,發現……
大將軍正坐在對面,舉酒祝賀。
俊美的帝王立刻黑了臉,握著酒杯的手慢慢收緊,耳邊弦樂的聲音頓時變得難聽起來,就連殿中美人的獻舞也索然無味。
砰的一聲,酒杯砸桌,眾人噤若寒蟬,扣人心弦的樂曲應景般達到了高潮。
皇帝皮笑肉不笑地站了起來,連同坐在一旁的貴妃一起,并肩面對著眾官。
“愛卿戰功顯赫,乃我大燕福氣。
”說著,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正在看自己的首輔,緩緩舉起了酒杯,“朕敬你一杯。”
大將軍受寵若驚,“謝陛下。”也跟著喝了一杯。
蕭功笑笑,故意攬起貴妃的腰,讓人更貼近自己一些。
沈之憂將一切小動作都收入眼底,郁悶地不行,一口將手中的酒全部喝下。
明明是上好的佳釀,在此時而言,都變得苦澀無味,辣到嗓子鉆心地疼。
剛入大殿的時候,他就看見皇帝和身旁的美人卿卿我我,在那之后,便一直走神,腦中不斷浮現出那夜的畫面。
而如今,看著皇帝和貴妃恩愛兩不疑的樣子,自己倒像個局外人般,只能默默看著,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。
〔朕喜歡你〕
〔愛卿……〕
自古帝王皆無情。
皇家之人,談何喜歡。
醉酒的夢囈,卻叫人放在了心上。
可笑至極。
10
宮宴散了后,蕭功嫌棄地收回搭在貴妃腰上的手,敷衍著:“你且回去,朕有要事。”
貴妃欲言又止,但礙于皇帝的威嚴,只好作罷。
蕭功起身,拾級而下,緩步走到醉酒的首輔跟前,當著正想扶首輔回去的大將軍面前,俯身彎腰,左手攬背,右手勾腿,輕松將人公主抱在了懷里。
此時,殿中已經沒什麼人了,皇帝臉上帶著得意的笑,抱著首輔轉身離去。
沈之憂迷迷瞪瞪地睜開眼,入目的是一片明黃色,看著上面繡著的金龍,當即一怔,連忙抬頭向上望去,但因為角度問題,只能看見人的下顎。
醉意當頭,聞著熟悉的禪木香,沈之憂顫抖著吐出一口氣,重新閉眼將頭偏靠在了蕭功的胸前,心開始隱隱作痛。
又做夢了嗎……
蕭功將人抱到了另一座宮殿。
這處還是曾經先帝賜給他調養的鏡月殿。
在還未登基時,就喜歡叫沈之憂過來陪他玩。
只是到了后來,空閑時間少了,也就很少聚在一起了。
庭院很大,還有個池塘,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印著天空碩大的明月。
池塘中央有個紅木六角亭,暗綠色的外頂掛著層層落幕,紅色的流蘇尾端低垂在地面,別有意境。
繼而一旁,有棵銀杏樹,已經十月下旬了,原先碧綠的葉子已經染上金黃的顏色,排排掛在樹梢,晚風拂過,發出沙沙輕響,也有飄落而下的。
樹底下,原本一片碧色的草坪,不知何時已經渡上了一層金色。
經年之前,蕭功親手種植。
如今,已成為參天大樹。
蕭功抱人走過小橋,來到那棵樹下。
沈之憂迷糊間,感覺身旁的人有意將自己放下,腳剛碰到地的時候,所幸有人扶著,不然就要軟倒在地上。
沈之憂費力地掀開厚重的眼皮,迷茫地看著逐漸放大的俊顏,薄唇一熱,后知后覺才發現自己被親了。
蕭功把醉酒的美人抵在樹下,粗暴狠厲的親啃著美人的嘴唇。
“愛卿…”微醺的帝王緩緩將手摸入官服內,壓低聲音說,“以后,只看朕,好不好?”
一說這個就來氣。
明明在殿堂的時候,蕭功的眼目一直盯著貴妃看,如今卻叫他只看他一人。
這算什麼,這聲愛卿又算什麼。
朝內外皆稱的寵臣,如今一看,也不過是以色侍君。
蕭功想要的,向來是他的身子,他這張臉。
沈之憂心中苦澀,將手抵在胸前,想推開壓在身上的人,奈何四肢軟綿無力,整個人像是海浪中的小魚,任君宰割。
晚秋的夜風很涼,涼到刺入骨髓,寒徹四肢百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