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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江淮,”他輕輕喚我,連一呼一吸間,都透著他的無力,“明天,跟我去醫院做個檢查吧。”
再后來,他又斷斷續續說了幾句話,但我一句也聽不清,只知道,他抱著我的手一直在抖,一點力都不敢使,生怕把我碰碎…
16。
都說紙包不住火。
我本以為只要紙多了就能滅掉火,可不曾想,老天非但不給我挽救的機會,還往紙上澆汽油。
當我醒來的時候,只覺得的喉嚨干澀,像被人生剜下了一層肉,連呼吸都帶著刮過的痛意。
緩緩睜開的眼,入目皆為模糊的場景,白花花的一片占據著我遲鈍的目光,緩了好久,視線才逐漸恢復清明,我也后知后覺發現,這好像并不是我的家。
錯愕時,我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,一聲接著一聲,小心翼翼地,聽得叫人心里發疼。
我轉了轉眼,只見床邊坐著一個人,他雙手抖個不停地握著我的手,看我的眼神無力又心疼,在和我對上眼時,眼眶更紅了。
后來我才知道,我昏迷了整整三天,醫生說如果再繼續昏迷下去的話,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。
17。
狀況好點后,我不想住院,就讓江季接我回家。
看他一副不同意的模樣,我笑了笑,坐在床邊摸住他的腦袋,讓他聽話。
“醫生既然說治不好了,那咱就不治了,回家好不好?”
可能是這幾天哭了很多遍,已經沒有淚再讓他流了,江季情緒不明地看著我,雖然沒有說話,但臉色卻白了下來。
他默默垂眸,揪著自己的衣服,靜了許久后,才語調不穩的喊我哥,悶聲問我,“…你是不是因為,知道自己病了,所以才重新對我好,叫我回家吃飯的…?”
我愣了愣,一股難言的情緒涌上心頭,疼得我心慌。
我默默擦去了江季眼角的淚花,又揉了揉他的臉,到最后語調沒由來哽咽了。𝚡ľ
“…傻不傻,不管我病不病,你都是我弟弟。”
“哥哥對弟弟好,是天經地義的事。”
18。
江季回到家后,就跟變了個人似的,仿佛完全忘記了我是病患這件事,總是喜歡拉著我說話,請假帶我出去玩。
我本以為他看開了,不糾結了,直到一天晚上,江季的同事忽然給我打電話,說讓我來酒吧接一下江季。
我騎著電車趕到地方的時候,江季的同事正架著他站在路邊。
他見了我,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,說江季今晚翹了夜班,非要出來喝酒,還喃喃不清地說不要回家,實在沒辦法了,就打給了我。
說著,他拽起一旁神志不清的酒鬼,晃晃悠悠地來到電車后面,擺弄玩具似的讓他坐在電車后座,末了朝我揮揮手,叫我路上慢點。
在我的印象里,江季除了成人夜那晚喝過酒以外,就再沒碰酒精一類的東西了。
我怕身后的酒鬼在騎電車的時候亂搖亂晃,或是睡著了不小心從電車上摔下去。
于是,我掐了掐他的臉,讓他精神一下,告訴他抱緊我,不然一會摔倒了我可就不要他了。
一聽后半句話,江季像是吃了什麼亢奮藥,一下子就清醒許多,二話不說直接摟住我的腰,力道不小,生怕我騎著電車頭甩尾就把他丟在路口不管。
雖然已經入了夏,但半夜的晚風還是格外涼爽,吹得人頭皮發麻,就連心中積攢已久的郁氣,好像都能隨之吹散。
江季死死貼在我的身后,時不時就要喊一聲哥,仿佛在確認我是否還在。
可到了后來,我才發現,他只是單純叫著玩,畢竟…他好像連我都分不清是誰了。
“你有,哥哥嗎…?”
醉醺醺的話卷著涼風一下擦過耳畔,我還沒來得及吱聲應答,他便喃喃自語,說他有一個哥哥。
“我哥對我,可好了…”他大舌頭說,“你們…你們有父母,我沒有,但我有哥,我有哥哥,我特別喜歡他…”
“…我哥,很好…就是他…不喜歡我,也還是會勉強自己,幫我度過易感期…
“我不喜歡他怕我的樣子…可他每次,每次幫完我后,總是喜歡把自己縮在床角,抖個不停…也不愿,在旁人面前透露我們的關系……
“不過沒關系…只要他不離開我,怎樣都行……”
他輕輕低語著,卻驀地哽咽了,“可我哥,不要我了…他病了不想要我了…我只有他了,他要是不要我,那我以后怎麼辦啊……”
19。
一路上,他自顧自說了好多我們小時候的事,到最后也不哭了,就只是單純向我炫耀他有一個很好的哥哥。
也一直在說,他很喜歡他哥哥。
我把他背上了樓,費勁巴力地幫他脫了衣服,把他扛上床。
接著,又下樓去藥店買了盒醒酒藥,準備一會把人叫醒讓他吃兩片。
只是,剛到家,開了燈,就看見江季不知何時醒了過來,正坐在沙發上,出神地盯著面前的一個玻璃杯看。
聽見我走路的動靜,才遲緩地扭頭朝我看來,眼睛紅得可怕。
在我還沒靠近他時,他便自己起身走了過來,一把將我抱在了懷里,問我去哪了。
聽著他醉醺醺的語調,我抬手輕輕順了下他的腦袋,搖動起手里的藥盒,說下樓給他買個藥,叫他不要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