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主人,偶爾誠實一點是沒有壞處的。”虞又扳過他的腦袋,“況且很遺憾,我是一個alpha,并沒有多余的手段幫助您。如果想要我幫忙的話,可能,我是說可能……我只能做到這種地步哦。”
“……唔……你……別說了……”
“也許您可以嘗試別人,總有人可以幫您的,我想想……比如,克洛斯少爺,或者——今天那個和您待在一起的omega?”
喘息停了下來,取而代之的是含著怒意的:“0346!”
虞又盯著他,喋喋不休地問著:“您要去找他們麼,您會去找他們麼?”
“嘩啦”一聲,謝梵星手指摸索到按鈕,淋浴噴頭運作起來,濺射出的水珠撒了兩人滿身。虞又整齊的衣物也在頃刻之間被澆到濕透,布料緊緊貼合在肌膚上。
水流掩蓋了微不足道的動靜,灼熱的水溫為眼神與言語的交鋒劃上了不完滿的句號。
在彼此沉默的縫隙里,謝梵星“啪”地一聲打開了虞又的手,像是不堪對視地閉了閉眼,手指抹了一下眼皮上的水珠,覆蓋方才虞又指尖的觸感。
“我曾經與你說過我有個前男友。”
低啞的嗓音緩緩道來。
“我非常討厭他,但同時,無法否認,這些年里,我也非常、掛念他。我控制不住要去想他,想見他,想繼續喜歡他,想和他走……我的心意從沒有變過。很早之前,我就知道他在騙我,他的臉、他的身份、他的承諾,都是假的。但我也相信,有千分之一的幾率,是我誤會了他。那時候我想,他可以騙我,但最好騙我久一點。我怕他騙不住我,縱容自己忽視一切不對勁。”
“最后他還是走了。”
謝梵星的話不多,他總是鋒利的,切入要點的,只有在和虞又相處時,他會露出柔軟的一面。
他低低喘著氣,片刻,用冷靜的語氣問道:
“0346,你到現在還覺得,我是不想去接受別人麼?”
虞又的臉色從剛才開始就慢慢變了,他退后幾步,神色介于不解與慌亂之間,近乎驚異地盯著謝梵星。
謝梵星撿起衣物,默不作聲拿起浴袍走了出去。
只剩下虞又靜靜看著水流將手心殘留的東西沖走。
有些人只能理解自己認知之內的世界。虞又就是那樣,他看似無畏,對好奇的事物由著不休的探索之心,實則在他無力達到的世界里,他人所能做到的深情與長情,正是他無法相信其真實存在的領域,是恐懼的源頭之一。
十年前的謝梵星說出這話,虞又不以為意,但現在的謝梵星再次說出這種話,虞又一瞬間就像毫無防備的嬰兒,不愿意去深思他背后的含義。
“喜歡不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麼,為什麼要搭上那麼多東西呢?而且,他最后一句話的意思……”
不是不想接受別人,而是心不受控制,所以不能。
謝梵星很少說這麼長的句子,一句一句就像把他釘在十字架上反復烘烤。
騙人的吧。
他不相信,真的會有人這麼長久而深沉地思念一個傷害過自己的人。
可是,如果心中沒有動搖,他為什麼會感到感同身受的痛苦呢?
……
打斷虞又渾渾噩噩思考的是浴室門板被打開一塊的聲音。
他頂著濕漉漉的一身望去,看見門板裂開一道口,有什麼東西被傳送了過來。
他走近一看,是一套疊得整齊的干凈家居服。
往下翻了翻,下面是嶄新的內褲,連尺碼都一點不錯。
門外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:
“在我易感期結束前,沒有父親的特殊傳喚,你不能離開這棟房子。這是命令。”
說完這話,腳步聲再次遠離。
虞又忽然自顧自笑了一下。
謝梵星在警告他。
原本任務取消,他是該離開的。但因為那段話,他又突然決定延緩決定了。
等弄明白再走吧。
虞又匆匆洗完澡,拿起衣服穿上。管家CC指引他到房間歇下,是自己從前住過的那一間。
雖然很干凈,虞又卻隱隱發現,這里的擺設,幾乎沒有任何變動。
不知道哪里來的沖動,他打開衣柜,掃視著里面擺好的一圈新衣服,腦海中閃過一絲極其模糊的印象,輕輕揉起太陽穴。
他以前是不是在這個衣柜遺落過一件衣服?
那件衣服……是什麼樣子的呢?
——是襯衫。
他又為什麼會回憶起那件衣服?
——因為,那是謝梵星送給你的。那上面,應該都是你的味道。
那又怎麼樣?
——就在幾天前,謝梵星想起并且拿走了那件衣服。
那是你的衣服,發現時,卻滿是他的味道。為什麼不多想想這之間的可能性呢?
虞又思考了一下,隨即頹然地倒在了床上,再起不能。
如果說,那件衣服不是偶然地出現在衣柜里,而是被謝梵星刻意落在他的柜子里,讓他發現。
如果說,謝梵星早知道緋玉沒有失蹤,而虞又只是個打著幌子的騙子,卻仍然選擇將虞又帶進家里。
如果說……五年前,謝梵星曾經在虞又身邊出現過,做了些什麼,卻又被虞又忘記。
之前的猶疑在想起那件衣服后消散,這一切的答案,已經呼之欲出了。
謝梵星一直還喜歡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