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又沒有關于那場戰爭的記憶,只記得身邊人常常提起,謝從安也是在那場戰役中以絞殺反抗的平民而出名,手段之血腥,多年來讓一眾星民噤若寒蟬。
人很少,雨水滴落在墓碑上,讓那些矮小的石頭上的青苔煥發出生機,虞又終于在遠處見到了熟悉的背影。
“雪朝。”他靠近,在雪朝身旁半蹲,將花輕輕放在寫著“雪遙”的墓碑下。
雪朝默不作聲地看著虞又的動作,他看上去來了很久,細小的雨珠遍布在冷冽的面容上,像是虞又的到來才驚醒他,雪朝在自己臉上抹了一下。
雨珠被揮開,他濕眉濕眼,像是哭過,只是神情依舊冰冷不耐:“你來干什麼?”
“今天是公祭日,每年這個時候你都要來這里。”虞又懶得在意他差勁的態度,自顧自調整花朵的擺放,“時間過得太久,我一時之間忘記這回事,剛剛才想起。”
“時間過得太久。”雪朝喃喃重復他這句話,嗤了一聲,忽然揪住虞又的領子。
“時間過得太久,所以你什麼都忘了?你知道謝從安當年為什麼要發動那場戰爭麼?你們全家當年不也吃過苦麼?你為什麼一點就不恨呢?”
虞又拉開他的手,眼底冰冷笑意閃爍著警告:“我勸你最好冷靜點哦。”
“我已經夠冷靜了。”
雪朝蹙著眉,狠狠扭過頭,像是不想再看虞又,“你走吧,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了。”
“雪朝。”虞又若有所思地看他,“你現在為什麼那麼討厭我?只是因為謝梵星麼?”
細雨灑落下,雪朝沉默著,盯著他父親的墓碑,沒有給虞又余光,但卻冷笑了一聲。
“我哪敢,我只是,純粹嫉妒你罷了。”
他埋下頭,低聲說道:“當年實驗室選拔的時候,你選上了,我沒有。我沒錢給母親換更好的藥,她病痛難受,自己跳樓死了。”
虞又目凝。
他不知道這一回事,因為當時他正躺在實驗室的臺上。
“你出來之后,我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你。虞又,我的身體素質很好,當時我偷偷問了,我是第十一名。他們只選了十個人,我是第十一名。”
說到這里,雪朝眼尾通紅地看著虞又:“你是那個第十名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一直都不覺得我比你差。”雪朝說,“我拼命鍛煉,就是想要超過你。到頭來,卻還是做不到。甚至,你對那個兇手的兒子,比對我更好。”
“虞又,你告訴我,這是為什麼呢?”
為什麼呢。
虞又知道雪朝怨恨謝梵星,也知道雪朝不服他,但是他好像從來沒有接近過雪朝的內心。
千言萬語,虞又也說不出來,只沉默許久,道了句:
“你已經做得很好了,雪朝。”
……
不久后,大家的生活重歸正軌。
虞又在比賽中依舊取得第一名的成績,甚至因為救了謝梵星,還得了個見義勇為獎。
是丁時年來給他送的獎狀,當時他憋不住笑,說道:“虞又,真的是太感謝你了。”
虞又接過獎狀,一點也不害臊:“需要感謝的可不只是你吧。”
丁時年失笑。
“說實話,我真的沒有想到。”他感慨,“梵星失控的時候,從來沒有人敢靠近他,你是第一個。我那個時候才發現,你們就是最相配的。”
虞又笑了笑沒吭聲。
丁時年見他像是不信,才微微加大聲量:“我認真的!在你跳進火里之后,我就發現自己對梵星的喜歡太膚淺了,我已經不會再肖想他了。
你那天和我說過的話,我仔細思考過了,我是真的比不過你。”
他用一種嚴肅而認真的語氣說道:“以后我會以朋友和醫生的名義保護你的隱私,并且對你的身體負責——而不是為了梵星。”
丁時年的話語說的真誠,虞又尚且信了幾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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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家書房。
謝從安坐在桌后,阿塔站在門邊等待服侍。門被規律性地敲了三聲,謝從安從文件中抬起頭,謝梵星修長筆挺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。
“事情做的怎麼樣了?”
謝梵星將一份手寫信恭敬地遞給父親:“菲爾殿下說,她會考慮加冕。”
謝從安拆開信掃了幾眼。
書房沉寂許久,他才最終落下一個字:“好。”
謝梵星將另一份文件交過去,有條不紊道:“如果您同意,加冕儀式將在三個月后舉行,這是我初步擬定的文書。”
“看來你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。”謝從安卻沒有先看文書,而是望向自己這個一向嚴厲對待的兒子,“你是真心想要擁有自己的婚配權?”
“是的。”
一旁的阿塔睫毛抖了一下。
謝從安這次沒有為難他,“我看了那個Omega的資料,出身是貧寒了些,但是實力和基因都不錯,你若是真的想要,就隨了你的意吧。”
偌大的欣喜讓謝梵星呼吸都有些定住,他直直地看著父親:“父親……當真?”
“我為什麼要騙你?”謝從安好笑地看他,“不過一個Omega而已,只要你聽話,想要多少都可以。”
“只要一個。”謝梵星糾正他,那副樣子嚴肅到有點稚氣。
謝從安的回答則不變:“隨便你。”
父子之間氛圍難得輕松,直到謝梵星退下后,謝從安才收斂了臉上的表情,喚了聲:“阿塔。
”
“在。”阿塔低頭待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