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十六歲之后,他常常會做同個夢。他看不清夢中人的臉, 只有耳畔低沉微啞的聲音和熾熱的懷抱成不變。
夢里的人顯然是個男人, 那樣曖.昧的語和擁抱, 并不適用于普通朋友之間。
可殷承玉活了十七年, 沒喜歡過那個女生, 更不可能喜歡哪個男人。
他甚至為此去看過心理醫生,只是心理醫生無給出確切的答案。
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, 殷承玉情緒從夢境中抽離, 去衛生間洗漱。換好校服樓,趙阿姨已經準備好了人份早餐, 吃完之后他拎起包出門, 司機陳叔已經開車等門口。
因為夜間的夢, 上課時殷承玉有些提不起勁兒來。
老師講臺上授課,聲音如同白噪音般掠過耳膜,卻無深入。殷承玉左手支著頜, 右手捏著筆筆記本上隨意描畫。
白『色』紙張上有個粗略的男『性』輪廓, 面部卻只有片空白。
殷承玉盯著那片空白, 試圖回想起夢中那個人的臉孔,卻怎麼想不起來。
為他治療的心理醫生曾說,夢境是對現實的折『射』, 他會長期反復做樣相同的夢,許是于家庭環境所致。因為他與殷衡的父子關系太過疏離,所以夢中才會出現個成年的男『性』,代表他潛意識中對父愛的渴求。不斷重復的“不許拋”,則是反『射』了他心中隱藏的不安……
乍聽很有道理,如果不是他每次見殷衡都要惡心的吃不飯,他都要信了。
殷承玉動了動筆,試圖給那張空白的面部填上五官,只是畫完卻又覺得不對,有些心煩意燥地涂抹覆蓋掉。
他有種莫名的覺,夢里的人對他很重要。
可他卻連對長什麼樣都不清楚,更無從找起……
整天殷承玉心頭都浮著絲躁動,連課沒怎麼聽。午放學之后,謝蘊川問他要不要去打網球他拒絕了,徑自上車回家。
只是周五的路況并不好,燕海國際高中位于市中心繁華地帶,放學的時間正是晚高峰,車子剛駛離校門區域,堵得動彈不得。
車窗外是此起彼伏的喇叭聲,更添心煩。
身體往后靠座椅上,殷承玉放空心神,側臉看向車窗外,目光沒有焦距地游移,掠過條小巷時,卻忽然定住——
沒有焦距的目光凝實,殷承玉降車窗,坐直了身體看向那條巷子。
那是條狹窄的巷道,單行道,不通汽車。巷道深處應該連著片年份比較早的老舊小區。市中心樣寸土寸金的地,樣陳舊得格格不入的小區不多,但并不鮮見。
此時那巷道拐角的陰暗處,正有五個人對峙。
更準確地說,是個人與四個人對峙。
距離并不算遠,那四人又正好面朝殷承玉的向,足以讓殷承玉看清模樣——看夸張的紋身與裝扮,那應該是混跡帶的無業人員,俗稱小混混。
但引起殷承玉注意的卻是另外人。
那人背對殷承玉,只『露』出四分之的側臉來。依稀能瞧見冷峻的側臉線條,瞧著年紀不大,有點兇。與那四人對峙的模樣,像蓄勢待發的獸類。
瞬間的熟悉攥住了殷承玉的心臟,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對。
兩撥人似乎談什麼,但最終沒有談攏,很快打了起來。
對四,但那人卻并沒有落于風。
幾人都沒有武器,是赤手空拳地肉搏。
殷承玉特意學過格斗和搏擊,看得出些人打架都沒有什麼章。但同樣沒有章,叫他意的那人出手速度卻非常快,力道大,角度很刁鉆,他看見他拳砸過去,對面的小混混撞墻上,后腦勺磕粗糲的水泥墻上留了暗紅的血跡。
出手狠辣,很能打。
那四個小混混顯然低估了敵人的兇狠,很快鳥獸散了。
獲勝的人并未追擊,他彎腰拾起打斗間掉落地上的錢包打火機等物,站起身來時,若有所地轉頭看向殷承玉的向。警惕的目光逡巡圈,似乎并未發現什麼,他用拇指抹掉嘴角的血跡,轉身走進了巷道深處。
殷承玉緊緊盯著他的背影,心底陣悸動。
——對轉頭的瞬間,他看清了那張臉。
他可以確定自己并未見過那張臉,但看清的瞬間,他心底有聲音說:是他。
夢里那個人,是他。
即那張臉還十分年輕,甚至可以說是稚嫩。估『摸』著和他差不多的歲數,按年紀算應該還是個學生,與夢里低沉的成熟男『性』的聲音并不相符。
但他是知道,是他。
心底隱隱有個名字呼之欲出,殷承玉嘴唇微動,卻最終未能喚出。
……
晚上殷承玉又做夢了。
還是那個夢,還是那個人。
對從后面緊緊擁著他,臉親昵地埋他的側頸蹭動,溫熱的鼻息呼出時,肌膚上留短暫的戰栗。
殷承玉嘗試著回頭——從前每當他試圖麼做時,結果都是驚醒。
但回,他卻清楚地看見了身后的人,
那是張并不陌生的面孔,午時他才巷道里見過。
只是張面孔要更為成熟凌厲些,漆黑的眼瞳深處,倒映著他的身影——
殷承玉度驚醒,唇上猶余酥麻。
他床上靜坐了會兒,又按了按已經沒有異樣的唇,瞧著窗外靜謐的夜『色』,略遲疑,還是起身換了外出的衣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