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她手里拿的正是隆豐帝方才所寫的詔書,那確實是一封傳位詔書,只是上頭本該寫著繼位人的地方空著,并未寫明要傳位于誰。
隆豐帝伸手欲來搶奪,但他如今老態龍鐘,動作也變得十分遲鈍笨拙,德妃飛快縮回手往后退了幾步,滿面笑容地將詔書在桌案上鋪展開來。桌案上還正有用過的筆墨,倒是全都齊活兒了。
德妃將毛筆蘸了墨,遞到隆豐帝面前:“還請陛下將我兒的名字添上去。”
隆豐帝目眥欲裂,一副快要被氣暈過去的模樣,無論如何不肯接筆。
這皇帝他還沒做夠呢,連太子都不能染指,何況老三這個從來未被他放在繼位人選上的兒子!
德妃笑吟吟與他僵持了片刻,面上笑容終于落下來,她嘴角往下撇,滿面陰沉地擱下了筆。隆豐帝見狀以為她終于妥協,剛要松一口氣,卻被一柄鋒利的匕首抵在頸間。
“還請陛下將我兒的名字添上去。”德妃手上用力,匕首往下壓了壓,又重復了一遍。
隆豐帝只覺得頸間一疼,接著便有液體往下流。他抬手摸了摸,觸到了濕潤的血液。
從登基之后,他便沒再見過血。面皮抖了抖,隆豐帝看出她眼中的狠意,生怕激怒了她后會魚死網破,只能不甘心地走到桌案前,提起了筆。
待詔書寫好之后,德妃反復檢查確認無誤,才晾干了墨水收將之收入袖中。
隆豐帝則像被抽空了一般,整個癱坐在地上。
德妃此時也不管他,施施然推門出去,瞧見已經被制服跪在一旁的殷慈光等人,嘴角勾起勝利的笑容。
拿到了禪位詔書,她們已經贏了一半了。
這時殷承璟才姍姍來遲,德妃看見他后疾步迎上去,將袖中的詔書快速抽出給他看了一眼:“母妃這邊已經妥當了,你那邊呢?”
“也差不多了。”殷承璟今日穿了一身棗紅織金四爪蟒袍,頭戴寶冠,整個人顯得意氣風發:“我們的人已經接管了宮中防衛,宮外已經有人去傳旨了,接下來只等那些朝臣入宮,再拿下坤寧宮便可。”
按照計劃,德妃負責拿到禪位詔書,而殷承璟則與龔鴻飛達成一致,迅速以武力控制整個燕王宮。
之后再以皇帝病重為由,將朝中文武眾臣都召進宮來軟禁,同時再拿下坤寧宮,以皇后和五皇子為人質,誘殺太子。
若有不服者,今夜便盡殺之。
如此他繼承皇位,便是順理成章了。
古往今來的帝王繼位,多少都要手染血腥。成王敗寇,只要他當了皇帝,史書還不是由他書寫?
殷承璟站在殿中,目光掃過癱坐在地的隆豐帝,被迫跪在地上殷慈光等人,嘴角勾起輕蔑的笑。
他隱忍了太久,早該如此了。
*
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。
殷承玉負手立于窗前,望著外頭濃重的夜色。薛恕疾步而入,低聲稟報道:“殷承璟的人已經暗中包圍了坤寧宮,臣已命精銳護送皇后娘娘與五皇子出宮暫避,鄭多寶與趙霖已在宮外接應。”
“各處宮門情形如何?”
“都已被殷承璟的人所把持,只能進不能出。除了被偽詔騙進宮來的朝臣,現下恐怕連只蚊子都飛不出去。”薛恕道。
殷承玉道:“準備反攻,但動作不必太快,總要留時間給他把戲唱完。
”
兩人正說著話,就有看門的小太監匆匆來報:“乾清宮來了人,說陛下病危,請殿下立即過去。”
殷承玉與薛恕對視一眼,只說自己換身衣裳立即就去,便讓那小太監去回信。
打發了小太監,殷承玉從容整了整衣冠,便要邁步出去,卻在與薛恕擦肩而過時被拉住了手。薛恕扣著他的手腕,粗糙的指腹順著細膩的肌膚紋理一寸寸攀至肘間,牢牢鉗制住他的手臂:“殿下不必以身涉險。”
所謂皇帝病重不過是個借口罷了,殷承璟要逼宮奪位,最大的阻礙便是殷承玉這個名正言順的太子。
殷承玉與他對視,寸步不讓:“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,出不了岔子,既要演戲,總要演得真些。”
說完見薛恕還不肯放手,他拍拍他的手臂,又貼過去與他蹭了蹭鼻尖,交換了一個充滿安撫意味的親吻:“盡快解決了殷承璟的人,來乾清宮接孤。”
手臂上的鉗制松開,殷承玉勾唇笑了下,收回手時指尖輕佻按了下他不住滾動的喉結,方才轉身出了內殿,點了兩個太監一道往乾清宮去。
薛恕瞧著他的身影,舔了舔齒列,與往他相反的方向去。
東、西兩廠番役,以及金吾衛和羽林衛共計兩萬余人,都已經暗中埋伏燕王宮內外,而望京城外更還有賀山與應紅雪領京營的兵馬隨時待命。
只等一聲令下便可里應外合拿下亂黨。
早早候著的崔辭與衛西河見他前來,立即起身待命:“督主,人手都已經備好。”
薛恕解了披風,露出底下黑色戎裝,自衛西河手中接過重刀挎在腰間,眉眼間露出久違的喋血之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