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殷承玉含笑舉杯回敬:“烏珠公主年紀小不懂事,孤自不會計較。”又側臉對身邊伺候的宮女吩咐道:“冬日天冷,去取一件披風給公主,莫讓貴客受了寒。”
他簡單幾句話,便將烏珠公主的示愛推到了“年紀小不懂事”上,并未當真。
之后也再未看那烏珠公主一眼。
烏珠公主漲紅了臉,恰逢宮女送了披風來,她便裹著披風回了席上,眼里染著怒意與不甘。
從來都是她拒絕別人,這還是她第一次遭人拒絕。
她不甘朝斜對面優雅輕啜的殷承玉投去目光,卻不防與薛恕的目光對上。
薛恕半瞇著眼看向她,如同被侵犯了領地的獨狼,緩緩朝她露出個陰鷙的笑容來。
他眼底殺意太濃烈,烏珠公主本能地繃緊了身體,手也按在了腰間的鞭柄上。
旁邊的阿哈魯叫了她兩聲,見她恍若未聞,皺眉在她案前敲了敲,加重了聲音,用韃靼話快速道:“素聞大燕太子文治武功出類拔萃,如今看來,大燕太子勝其父太多。公主還需多用些手段。”他隱晦地瞧了對面的瓦剌使團一眼,陰沉沉道:“今春交戰,瓦剌元氣大傷,若是沒有大燕支持,明年汗王必能吞下瓦剌。”
烏珠公主收回目光,略略放松了身體,才頷首道:“太師放心,烏珠必不辱使命。”
她說完,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觀察斜對面。
卻再度與薛恕的目光對上。
薛恕的目光太利,看人時仿佛裹著刀刃,一層層割過皮膚,殺意如有實質,叫人坐立難安。
烏珠瞪了他一眼,飛快收回目光,在心里罵了一句。
一個太監而已,怎麼看著竟比草原上的猛獸還要兇悍。
===第76節===
薛恕卻是冷冷看了她半晌,才收回了目光。
這位烏珠公主雖然年紀不大,但野心可大得很。
上一世在殷承玉登基之后,她也曾隨阿哈魯出使大燕。彼時大燕國力貧弱,北疆兵力不足,防衛空虛。而韃靼在吞并了瓦剌后,實力大增,在烏珠的父親托烈汗王的帶領下越發興盛,對大燕也越發不臣。
烏珠也曾像這般向殷承玉示過愛,只不過那時韃靼強大,烏珠的態度也更狂妄一些。
她的目標直指皇后之位,言辭之間溢滿威脅,暗示若是大燕不允,她便讓汗王親自帶著草原勇士來京城“提親”。
殷承玉自然不應,只是顧忌著邊關百姓尚需休養生息,不愿太過激怒韃靼,到底未曾采納他的意見將韃靼使臣與烏珠公主斬殺在陣前,客氣招待后將人送了回去。
事后韃靼果然帶兵進犯,只不過殷承玉早有防范,提前派兵布局,才防住了韃靼的進攻。
而韃靼汗王雖覬覦大燕,但北方諸部面和心不和,瓦剌殘部亦伺機死灰復燃,所以一擊不中之后,再未強攻。
雙方之間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和平,甚至邊境還有互通貿易,但彼此都心存吞并對方之心。
這種情況直到殷承玉駕崩三年之后,他按照殷承玉生前制定之策安撫百姓,韜光養晦。在國庫充盈、兵力充足之后,親自帶兵征討韃靼,一舉踏平了北方諸部,將北方草原并入大燕國土之內方才結束。
而當年曾想嫁與殷承玉做皇后的烏珠公主,被他親手斬殺在陣前。
臨死之前,這位已嫁做人婦的異族公主甚至還想引誘他,以換得一線生機。
薛恕冷冷笑了下,晦澀的目光落在殷承玉雪白的后頸上,伸手摸了摸懷里的帕子,將源源不斷涌出的暴戾小心藏起。
酒宴仍在繼續。
大約是見韃靼占了先機,瓦剌也不敢落后,酒過三巡之后,瓦剌王子木巴爾也站起身來,笑容爽朗道:“大燕陛下,韃靼的公主都已主動示好,瓦剌也不能落后。早就聽聞大燕有一位公主才貌雙絕,如今得見,果真是名不虛傳,令人見之忘俗。”他彎下腰來,右手握拳置于胸口:“我木巴爾,愿致以瓦剌部最誠摯的禮儀,求娶大燕公主。”
年輕的王子目光直直看向殷慈光的方向,志在必得:“若陛下允婚,除了今歲朝貢的五千匹戰馬外,瓦剌愿再增加五千匹戰馬,作為迎娶公主的聘禮。”
一萬匹戰馬!
別說隆豐帝,就是在場的官員們都意動了,看著瓦剌王子的目光也變得熱切起來。
這可是一萬匹戰馬!
北方諸部是馬背上的民族,馬匹品種比起大燕本土的要優良許多。如今大燕的戰馬有八成都是由北方諸部朝貢的戰馬繁育而來。
但瓦剌韃靼歲貢的馬匹數量不多,按照往年的慣例,貢馬不過兩千到三千之數。大燕兵員眾多,仍需耗費巨資從北方部族購買馬匹。
市面上最普通的馬匹尚要三四十兩一匹,而自北方購買的戰馬,價格更是高達一百至一百五十兩一匹。
一萬匹戰馬,換成銀兩,有百萬兩之巨。
這叫人如何不心動?!
一個公主,能抵價值百萬兩的戰馬!
隆豐帝亦十分心動,險些就要張口答應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