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原府如此行事,說明情形比他預想的更為糟糕。
番役喘著氣道:”屬下沒敢靠的太近,只隱約聽到那些焚燒尸體的官兵提到了’疙瘩瘟‘,似是爆發了某種疫病,不少人都染病死了。”
果然是疫病。
薛恕眉眼隱沒在夜色里:”可知開始多久了?“
”從對話里推測,應該有近大半個月了。“
然而他們在京師,卻沒有聽到任何消息。
薛恕沉吟不語,又等了一個時辰,所有外出探查的番役便都回來了。
回稟說太原府周邊的縣鎮情形都與此處差不離。
白番高掛,十室九空。
據說這“疙瘩瘟”烈性非常,染病之后藥石罔效,十死八九。數口之家,一但染此疫,嚴重者甚至闔門盡歿。[1]
不過短短半月便在山西各地蔓延開來,以至于生者不敢吊,死者無人收,路無行人。
雖近些年來,大燕各地常有大旱大澇,疫病亦常伴隨發生,但從未有哪次如山西的“疙瘩瘟”般蔓延之迅速,死人之眾。
薛恕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,他沉默片刻,望著夜色中起伏的山林,沉聲道:“十人隨我趕回京師報信,余下四十人,繼續前往大同尋找紫垣真人蹤跡,若沿途仍然有疫情,立即快馬送信回京師。”
說完薛恕點了十人,匆匆吃過干糧之后便就地和衣休息。
睡到天微亮時分,便起身匆匆折返望京。
來時尚且花費了四日時間,但折返之時,卻只花了三日不到。
抵達望京時正是深夜,但薛恕仍然連夜入了宮,硬生生將隆豐帝自夢中吵了起來。
隆豐帝倒是不見生氣,樂呵呵地朝他身后張望:“如此著急,可是老神仙找到了?”
瞧見他一心只惦記著老神仙,薛恕心里便沉了沉。卻還是搖頭道:“紫垣真人下落還在探尋,臣深夜前來,是有急事要稟。”
原來并不是找到老神仙了。隆豐帝頓時興致缺缺起來,他曲腿倚在榻上,打了個哈欠:“多急的事,不能明日再稟?”
薛恕垂眸道:“臣前往大同時,途徑太原府,發現山西一帶有大饑疫。死者眾多,如今太原府一帶的縣鎮,已是十室九空。”
“山西?”隆豐帝回憶了一番,道:“”山西巡撫好像是遞過折子報了春日旱情。不過旱災罷了,各地年年都有,戶部也已經允了開倉放糧的折子。”
他的神色并不以為意。
大燕這些年天災不斷,旱澇蝗災疫病輪番來,隆豐帝都看煩了。
尤其是每次遭災時,總有人說是上天降罪,言語間仿佛是他這個皇帝被上天不滿似的,所以隆豐帝格外不喜聽到這些消息。
反正自有內閣去處理。
大燕幅員遼闊,人口眾多,天災人禍死些人,那不是再正常不過?
薛恕看出他的不在意,卻還是堅持道:“此次的疫病與往年十分不同,更為烈性——”
===第36節===
但還沒等他說完,就被隆豐帝有些不快地打斷了:“能有什麼不同?朕乏了,此事明日再議。”
說罷擺了擺手,便往寢殿去了。
隨侍的高賢皮笑肉不笑地趕人:“想不到薛監官還操著憂國憂民的心吶?”
薛恕沉沉看他一眼,轉身就走。
出了乾清宮,他看了一眼晦暗的天色,避開人,又往慈慶宮去了。
殷承玉被鄭多寶叫醒時,還有點懵:“怎麼就回來了?”
鄭多寶伺候他穿好了衣物,道:“好似是有急事要稟。
”
殷承玉整理好儀容出來,就看見站在廳中的薛恕。
他立在堂中,風塵仆仆。玄黑曳撒下擺滿是泥濘塵灰。聽見殷承玉出來的動靜,他轉過身來,面上亦滿是疲憊,只一雙眼睛又黑又沉,像余燼里的火星,在看到他的那一瞬,方才爆開,亮了一瞬。
“出什麼事了?”殷承玉從未見過他這副神情。
薛恕將山西景況說與他聽,他似怕殷承玉不信,語氣沉沉道:“臣曾經歷過大疫,但便是最兇猛的疫病,也斷沒有這‘疙瘩瘟’來勢洶洶。十者難活一二。”
殷承玉卻是自聽到“疙瘩瘟”開始,面色就越來越難看。
他自然是知道“疙瘩瘟”的。
這種疫病一開始發作時,病者先于腋下股間生核,嘔血如西瓜水,不受藥餌。病者快則片刻即亡。[2]
上一世時,疙瘩瘟最先在大名府爆發,之后蔓延到望京。
最嚴重之時,望京城九門日出萬棺,人死八九,街巷皆空。
而且這還只是個開始。
之后疙瘩瘟又往天津等地蔓延開來,北方諸省死人無數,田地空置,良民被逼南遷或者落草為寇,各地起義不斷。
當時他被幽禁皇陵,只隱約知曉疙瘩瘟是隆豐十九年的七八月方才爆發,卻沒想到竟然早在這個時候,就已經有了苗頭。而且真正的源頭,是自山西開始。
上一世爆發之初,所有人都以為這疙瘩瘟和從前的疫病一般,很快便能平息,卻不知,這正是大燕浩劫的開始。
作者有話要說:
狗勾:只有殿下從不讓狗勾失望。
PS:注[1][2]引用自百度百科。
第33章
疙瘩瘟的貽害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嚴重,后續數年間仍然難以恢復。
因為疫病橫行,不少村鎮成了空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