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殷承玉狠狠剜他一眼,不再理會他,只看著窗外。
馬車行了三刻,才抵達福壽宮。
殷承玉進去上了頭香,又在福壽宮中用了齋飯之后,方才離開。
只不過他并未折返天津衛城,而是走小道,去了另一處。
——此行真正的目的地,是一處建在八仙山半山腰的道觀。
道觀已經有些年頭了,不僅門前的柱子掉了漆,連門匾上字也淡了顏色,遠遠看去,只隱約模糊看出“白鶴觀”三字。
殷承玉并未靠近,而是無聲打了個手勢,命人將道觀圍了起來。
薛恕跟在他身側,立即領會了他的目的,低聲問道:“殿下要抓誰?”
“一個滑不溜手的老道士。”
殷承玉這才與薛恕講了原委。
這白鶴觀因為荒廢多年,早已經斷了香火。山上的道士走的走散的散,到了后來,只剩下兩人還守著這破敗的道觀。
一人是早就死了的忘塵道人;另一人,則是今日要抓的老道士。
這兩人本是一對師徒,因為道觀難以維持生計,便下山謀生,靠著一些玄虛之術騙取錢財。師徒兩人分工合作。老道士負責在暗中布局嚇唬人,而忘塵道人則擺出仙風道骨的高人模樣,趁機攬客,高價賣符除妖。
后來忘塵道人靠著坑蒙拐騙有了些名氣,便入了萬有良的眼,又被殷承璟送到了望京城去。
但不論萬有良還是殷承璟,他們都只知忘塵道人本事不小,能模仿手跡和仿造印信,卻不知道他這一身本事,全是他的師父教給他的。
這老道士心眼可比徒弟多多了,深知悶聲發財的道理,并未讓忘塵道人暴露自己的存在。
若不是殷承玉派了人細查忘塵道人生平,從中發現了端倪,順藤摸瓜找了過來,恐怕還不知道這老道士的存在。
這老道士久混市井江湖,不僅性情警惕,身手也十分了得。殷承玉先前派人來拿過一次人,卻不慎叫他逃了。
原以為他不會再出現,沒想到他喬裝打扮之后,竟又悄悄回了道觀里。
殷承玉一接到消息,便立即帶了人過來。
忘塵道人被滅口的太早,許多東西都死無對證,這老道士知道的事情恐怕不會比忘塵道人少。為了確保萬無一失,他才特意帶了薛恕過來。
“你去,別叫他跑了。”
殷承玉想了想,又提醒道:“和他交過手的人說,他很有些邪門本事,滑不溜手。你交手時留意些。”
薛恕應了一聲,便走向了道觀。
他故意將腳步放得很沉,走到緊閉的門前時,還前后張望了許久,方才神色猶豫地扣門:“有人嗎?有人嗎?”
扣了幾下門,見沒人應聲,他又高聲道了一句:“若是沒人,我便進來了。諸天神仙,多有得罪,請莫怪罪。”
他一邊念叨著一邊朝四方各作一揖,像個在山中迷路的少年郎一般,忐忑又緊張地去推道觀的門。
這荒廢的破敗道觀自然是沒有門栓的,推開之后,他警惕地探頭看了一會兒,才踏進門內,準備往里走。
剛邁出一步,旁邊忽然飄出一道蒼老的聲音:“你是誰?”
薛恕仿佛被嚇了一跳,倉惶又局促地看向對方,連聲音都透著緊張:“我和好友半路走散了,迷了路,眼看著天色已晚,想在道觀借宿一晚。
您是觀主嗎?可否收留我一晚?”
老道士瞇著眼打量他,目光從他的頭掃到腳,好半晌才動了一步,去關道觀的大門:“進去吧,你可以在后座房住一晚,別到處亂跑。”
薛恕朝他感激地笑了笑,毫無防備地走在他前面,還在好奇地東張西望:“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八仙山上竟有座道觀呢,觀里只有道長一人嗎?”
“是啊。”老道士跟上他,目光掃過他的虎口:“道觀位置偏,也沒什麼人——”
他口中回著話,袖中卻是滑出一把匕首,猛地刺向薛恕后胸位置。
走在前方的薛恕早有防備,側身躲過,同時出手擒住他的手腕,右腿掃向他的下盤。卻不料那老道士手腕一扭,就如游魚一樣滑溜溜地掙脫開來,往后殿逃去。
薛恕眼神一沉,嫌棄的看了一眼手上沾的透明粘液,就知道這老道士必是在身上抹了蛙卵一類的東西——蛙卵攪勻后,無色,滑膩溜手,“竹籃打水”的把戲就是用蛙卵做的障眼法,是許多雜耍藝人常備之物。
他瞇了瞇眼,將提前備下的流星錘抽出來,便追了上去。
那老道士沒他速度快,見他追上來,又想故技重施,卻不想這次薛恕并不與他近身相搏,而是將流星錘擲出。
===第17節===
帶著鐵刺的錘頭重重砸在老道士腰間,同時另一個錘頭借助慣性,在他腰間繞了兩圈,將人結結實實纏縛住。
往前奔逃的老道士霎時失去平衡,摔倒在地,好半晌都沒能爬起來。
薛恕見他不動,便上前拿人,卻不防那沒動靜的老道士忽然張開了嘴,朝他露出個陰森森的笑——
只可惜薛恕對這些小伎倆熟悉得很,動作比他更快,沒等他口中暗器吐出來,就先卸掉了他的下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