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為什麼就是高興不起來呢？

不僅高興不起來，他心里還難過得要死！

“喂！喂！”高沉的聲音，把凌朗從酸澀的回憶中拉回現實，“想什麼呢你？喊你半天都沒反應。我看你不僅眼盲，這怕是連心都要瞎了！”

“沒什麼，你不是說我是瞎貓麼。”凌朗望著高沉，嘴角向下，“我想我的死耗子呢。”

年底瑞雪紛飛時，凌朗接到了《朔風》要開拍續集的消息。

“這部續集叫《朔雪》。”高沉告訴他，“還是你和馮澤合作。這一部沒有羅伊人——不，應該說，這一部沒有女主角，只講你和馮澤的故事。”

開拍前，凌朗去給馮澤買了一份禮物。《朔風》上映后的這兩年他發展得相當穩健，資產終于變成正數，雖然還不多，但最起碼不是負債累累了。

他買的是最新款手機——仍然是當年馮澤給他買的那個牌子，凌朗自己用的黑色款，給馮澤買了同款的白色版。

還是安導劇組的化妝間，還是剛做完造型，仿佛一切都一如三年前。但這一次，是凌朗主動去找的馮澤。

“馮公子！”他敲門，然后掀起門簾，舉起手里的手機盒子，“我有東西想送給你——”

馮澤也剛做好造型，正在用手機查看消息。凌朗一眼就看到，馮澤正拿著的手機，和他買的這款禮物一模一樣。

“啊……”凌朗愣在門口，試圖收起手里的手機盒，“這下尷尬了。算了，回頭再送你別的。”

馮澤看看自己的手機，又看看凌朗手里的。

“別想耍賴。”他起身，奪過凌朗手中的盒子，幾下便拆開，“既然說了要送我，那就已經是我的了。”

“我這人喜新厭舊。

”馮澤一本正經地開玩笑，然后當場便將自己的手機關機，摳出sim卡，裝到凌朗送的新手機上，又將舊的那臺隨手遞給跟在凌朗身后的助理小雷，“喏，小雷，這臺送你吧。”

小雷被他的這通操作驚得目瞪口呆。

而凌朗的重點卻完全歪了。

“你喜新厭舊？”他兀自嘟囔著，然后想起馮澤和羅伊人的緋聞，“哼，難怪。”

然后一撩門簾轉頭就走了，丟下馮澤與小雷大眼瞪小眼，不明所以。

《朔雪》的劇本延續了安導那強烈的個人風格——只有框架，沒有臺詞，大家自由發揮。

這次的大背景發生在雪山上，彼時凌朗的角色已經被朝廷秘密收編，冒險成為魔教臥底，但馮澤飾演的主角對此事并不知情，還以為摯友真的墮入魔道，對他失望至極。

大雪紛飛的古道上，凌朗抓住摯友的手，出演既不愿摯友反目，又無法說出真相的糾結一幕。

凌朗對馮澤低吼：“你信我啊！這次我真的是有苦難言。”

馮澤搖搖頭，冷冷甩開他的手：“我想過，或許你是被賊人囚禁了才沒了消息，又想過或許你已經死了……我甚至發了毒誓，若他們殺了你，我一定會為你報仇，踏平魔教老巢！但我萬萬沒想到，你……你竟墮落至此，與那些魔教賊人成了一伙！我對你太失望了……我甚至，甚至……”

馮澤頓了頓，正氣凜然的臉上，寫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憤恨：“我甚至想過，假如當初在那懸崖之上，我沒能把你救下來！那你好歹也可以清清白白地死！總也好過現如今這樣，你人不像人，鬼不像鬼，壞事做盡，泯滅良心！！！”

馮澤的演技太好了，代入感太強，凌朗被他的模樣和語氣刺痛內心，思緒一下子就回到當初。

三年前在《朔風》片場，當他發現身上的威亞松掉，他可能會掉下去有生命危險的時候……是馮澤，不顧一切地抓住了他的手。

凌朗的眼圈瞬間紅了，淚水蓄在眼中打轉，卻又強撐著不想讓其落下。

他拼命吞咽，演出了那副委屈至極，又只能強行隱忍，不愿被摯友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。

“你竟……你竟寧可我當時就死了？你竟寧可你沒有救我？”他心底盛滿無數心酸與苦楚，不可思議地瞪著馮澤。

馮澤對他的拯救，是戲里戲外，雙重意義上的。

現實與戲中戲交織，凌朗無比強烈地意識到，他根本無法承受失去馮澤這件事。

他再次伸出手去，試圖夠到馮澤的手。

馮澤也再次一甩袖子，將他狠狠甩開。凌朗向后倒退幾步，險些跌個趔趄。

風卷起漫天雪幕，馮澤咬咬牙，轉身就走。

凌朗入戲頗深。他望著馮澤離去的背影，恍然之中思緒紛飛。

他想起，那年錄旅游綜藝，他在雪山上爆發雪盲癥，茫然無措地在雪中拼命呼喚馮澤的名字；他想起這三年以來，他與馮澤再無聯系，眼睜睜看著他在傳聞中與他人傳出婚戀緋聞；他又想起，在最初的三年前，在他們拍攝《朔風》的最后一幕時，馮澤不顧一切地抓住他，對他說：“別怕，我絕對不會放開手。”

此時此刻，戲里戲外，無數個場景交錯重合。所有的情緒，爆發在一瞬間。

“馮澤！”凌朗大吼一聲，完全沒有意識到，他叫的不是角色的名字，而是馮澤本人。

馮澤猛地停下腳步，不可思議地回頭望他。

“別走。”凌朗身形飄搖，聲音顫抖，哽咽的話語幾乎要被風雪吹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