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薛意感覺到了胳膊上的力道好像輕了一些,這才注意到在這種人來人往的高檔酒店,兩個男人拉拉扯扯似乎有些不好看。
他扭了扭胳膊,掙脫了梁知鶴的束縛,指了指他的身后,“你妻子?女朋友?聊了這麼久,她該著急了吧。”
聽到薛意的話,梁知鶴的臉上閃過一絲可以說稱得上“著急”的神色,但是又很快平靜下來,嘴角勾起了一抹開心的笑。可是薛意沒看到,他只聽見梁知鶴輕笑了一聲,說了一聲“她還沒那個資格”。
哦,薛意木然地想,但是這和他有什麼關系呢?他隱約有些明白了,大概梁知鶴是想借著這個女人再羞辱他一次。
五年,五年二胎都能生出來了。
至于麼?
他不用抬頭都能想到他那臉上譏誚和不屑的神色,就像他們分手的時候,梁知鶴氣急敗壞地指著他的臉,一字一頓,語氣中滿是嘲諷,“薛意,你以為你是誰?你有什麼資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?我們本來就不過玩玩,不是麼?”
“那些錢夠你用的麼?你和那些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站街女,有什麼不一樣?哦——”那時候的梁知鶴傲慢地笑了一下,“性別確實不一樣。”
“難道你還真的以為我會和你在一起一輩子?”
“蠢貨。”
……
薛意收回思緒,低下頭,禮貌又疏離地后退了一步,說:“讓女孩子多等也是不好的,再見了,我還有事要忙。”
“……”
薛意故意顯露于表面的冷淡像是灼傷了梁知鶴一般,他竟然愣了一下,眼睜睜地看著薛意對他點點頭,從他身旁擦肩而過,然后步履匆匆地邁進了電梯。
然后干凈利索地消失不見。
就像五年前一樣。
梁知鶴站在原地,看著薛意離開的方向,半晌,慢慢瞇起了眼睛,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草原里一頭瞄準了獵物蓄勢待發的獵豹。
而薛意——就是他志在必得的獵物。
2
梁知鶴和薛意高中是同學。
那時候薛意還是個整天為了顏料費和學費發愁的窮小子,梁知鶴卻是校董的兒子,每天車接車送,今天是賓利,明天是奔馳,花錢大手大腳,動不動就請一整個籃球隊的同學吃飯,兩個人看起來根本不可能有交集。
但偏偏碰到了一起。
薛意長得很好看,卻不是娘氣的那種好看,而是屬于那種精致的英俊,皮膚因為總悶在畫室里顯得很白,細長的丹鳳眼,睫毛小扇子一樣在眼瞼忽閃出一小片陰影來,嘴唇也很薄,是淡淡的水紅色,白藍的校服上衣穿在他身上有些寬大,卻正好能露出兩條線條流暢的鎖骨來。
寡言,也陰郁。
薛意上學的時候總是不合群,因為他要忙學習,要憑成績領獎學金、貧困救助金,也要去兼職,下課不是在看書做題就是補覺,球鞋、跑車和美女等男生的話題他不感興趣,被孤立是理所當然的。
但是薛意不在乎,別的學生在追星談戀愛擔心期末考試不及格請家長的時候,他已經在為了生計發愁了,他要擔心學費,生活費,要攢錢上大學,要吃飯,還要給他的母親買藥,看病。✘ļ
薛意的父親在他小時候跑出租出了車禍,兩個車都撞得看不出樣子,三個人全都沒救回來。
后來薛意的父親被判疲勞駕駛,負了大半的責任,車險和賠償金幾乎全都給了出去,生活的擔子便全都落在了他母親的身上。
大約是在薛意初三的時候,他媽媽突然暈倒在了上班的地方,送到醫院里一查,發現是重度腰肌勞損,肋間神經也受到了波及。一般人如果到了這種地步,痛得幾乎都站不起來,而薛意的母親卻堅持一個多月,直到再也堅持不住,痛到暈倒被送到醫院。
醫生說要住院觀察,薛意媽媽不同意,她想再回去上班,最后還是薛意知道了消息逃課來醫院,哭著求他媽媽住院,這才完事。
等出院的時候以前的工作早就沒了,她也不能過度勞累,在薛意的要求下只好找了一個輕松的工作,也就是從那時候,薛意便開始了放學就去兼職掙錢補貼家用。
那時候的梁知鶴晚上泡吧飆車交各式各樣的女朋友,白天打卡上課,來了也是睡覺逃課打籃球。
認識薛意完全是因為他籃球隊的一個哥們兒喜歡一個女孩子,去告白,結果失敗了,那個女孩子說他不喜歡沒有追求的人,那個哥們問她:“那你喜歡什麼樣的?”那個女孩想了想說:“薛意那樣的就很好。”
梁子就是那麼結下的。
薛意其實很無辜,他甚至連那個女孩子長什麼樣其實都不知道。
被梁知鶴和他那一群哥們兒堵在校門口旁邊的小巷的時候,他整個人都是懵的,梁知鶴在前面,他看了看薛意瘦削的身板和半長的頭發——薛意的時間總是安排得很緊,他還沒有找出空來去剪一剪,然后再往下是洗得發白的校服上衣和褲子,腳下是一雙半舊的帆布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