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年的報紙把李行義的案子當成奇情謀殺。畢竟當年大學生難得,還是頂尖大學的優秀學生,一個被殺一個作為嫌疑人被逮捕,算是相當駭人聽聞的社會事件。
當年周淇是24歲,黑白照片上仍然能辨認出其五官秀麗,與李行義是大學同系同學。當年當天有目擊者看見,李行義跟周琦在大學實驗室門口,語氣極為兇狠地吵了一架,許多人都看見兩人動了手腳。之后沒多久,周淇就在大學門外香椿路的天橋上,高墜死亡。
當時沒有監控錄像,但路過的車輛有人看見天橋上有第二人在場,周琦是被人從高處扔下的,這是一樁謀殺案。作為嫌疑人,李行義被逮捕。當時的制度尚未完善,而鑒證手段也在起步階段。即便李行義一直在喊冤枉,但他始終沒有講不出不在場證據,案子很快便提交法庭,審理結束,李行義三十年有期徒刑。
兩年前因為行為良好,減刑到二十五年,今年釋放出獄。
看著陳舊的報紙報道,楊清水感覺這是冤案的可能性相當大,只是翻案的難度一點不小。二十五年前的案子,要找回當年死者的關系人物十分困難,目擊者、辦案的警察,還有哪些指控的同學,如今是否仍在人世也是未知之數。
他還有一點費解,二十五年前的案子,即使真的是冤案,牢坐完了,服刑也服完了,既然李行義以自由之身被釋放,為什麼還要執著不放?
清白二字說起來,意義似乎重大,但比起迫在眉睫的生活所需,它實在有些輕。
李行義沒跟他提起司法賠償,卻一而再要求找到殺死周淇的兇手,他似乎更在意的是,那天在天橋上的第二人。
第34章
傍晚,天漸漸暗下來,楊清水走進市民公園,本市最大的人工草地公園,正是飯后時間,不少人來這里散步休憩,沿海濱長椅三三兩兩的情侶,鷺鳥被喂得肥肥白白,一點南遷的意思都沒有。
按著帖子留言,楊清水沿著海濱路逛到草地深處,不遠處就是垃圾處理中心,果然看見一群野貓流連。他瞇著眼睛來回辨認幾次,還是沒見著豹哥身影,看見生人出現,貓很快跑散,只有一只看起來很□□的玳瑁貓待在原地,悠悠然扒拉前腿,神態傲慢地盯著楊清水看。
拽不拉幾的樣子,顯然有點地方勢力,幸虧楊清水早有準備,從背包倒出一堆貓罐頭,每只塑料小碗都裝上罐頭肉,分到草地各處。入廟拜神,他是懂規矩的。
聞著肉香,玳瑁貓首先過去,叼起肉塊吃了起來,過了一會兒,其他貓看著這人類沒啥攻擊性,也悄悄湊過去,分享這頓大餐,貓多碗少,可就是沒人跟玳瑁貓搶它的碗。
“看來你是地方霸權啊。”楊清水摸了摸大佬的貓頭,“這罐頭比我平常吃的還貴,將心比心,吃了我的也該幫忙做點事吧。”
說著他拿出豹哥的玩具小球跟尋貓啟事,“這里有只走丟的花貓,正流落街頭……當然我不是說流浪很差勁,人家主人惦記著,心里很著急。大哥,你巡邏的時候要是看見這家伙,麻煩能不能跟他說一聲,泡妞歸泡妞,早點回家?”
玳瑁貓專心致志舔爪子上的湯汁,并不理他。
“你不說話我當你答應了啊。”楊清水一邊逗貓一邊說。
“你的業務挺廣的。”背后傳來蔣在月饒有趣味的調侃。
楊清水轉過頭,只見蔣在月穿著跑步的運動服,抱著手站在他身后。他下巴一揚,笑了笑,“糊口,不丟人。”
蔣在月走過去,“我以為偵探都是半年不營業,營業當半年。據我所知,曾平國牽涉的一單保險理賠案是你在處理,不該有經濟壓力才對。”
被戳穿了借口,楊清水聳聳肩,“在你面前撒謊,應該沒人成功過吧。其實是這種奇奇怪怪的生意,我不接大概不會有人接。看起來雞毛蒜皮,可如果真能完成委托,說不定能給予的安慰不比那些重案大案少。”
蔣在月聽了微微失神,然后說道:“如果其他人都能像你這麼想……”
楊清水明白她指的“其他人”是誰,搖了搖頭,說:“我只是不夠勇敢,這個世界有許多的黑暗,我懷疑自己有沒有能力去觸碰,更別說打碎他們了。這一點我比不上凌余。”
他們說話的間隙,貓咪吃完了晚餐,有的散開玩耍,有的原地休息,楊清水收拾起碗與罐頭,與她揀就近的長椅坐下聊天。
直到現在,蔣在月看著眼前這個人,依然沒有擺脫第一面時神秘的感覺,他好像很好相處,人也隨和,可來歷、喜好,和凌余的關系,總是模糊得很。然而,她有種不自覺想靠近這人的心情。看上去世俗,嬉皮笑臉,甚至有些軟弱,他堅持的和所固執的東西從來沒有說出口,卻能讓人感覺他的堅定。
這一點總讓她想起凌余。
楊清水問道:“你對你的工作滿意嗎?”
剛才還在閑話家常,沒想到他問得這麼突然,蔣在月微微一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