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剛死不久,沒有腐敗的尸臭味,房間的環境幾乎沒有多余物品,死者剛住進不久,或他根本無心安定住下,索性啥也不動。
法醫已經收殮尸體,余賢已經僵直的身體躺在地上收尸袋里,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安息,但舌頭半露,瞼結膜充血,這種死法不算體面。
林知律抬頭,看向懸在橫梁上,晃悠悠的登山繩。
第20章
“這兩天有沒有見過形跡可疑的人進入公寓?”二樓前臺,苗頤在做筆錄。
胖房東手上捧了一把瓜子,邊磕邊說:“沒有。”
案子發生之后,彩虹公寓現場封鎖,法證在五樓公寓取證,其他員警則給相關人士問詢筆錄,好歸納線索。這種撒網取證的辦法吃力不討好,整棟六層公寓從住客 到保潔都有可能是兇案目擊者,然而大部分根本不覺得與平常日子不一樣,住隔壁的聽不見一墻之隔的動靜,其他人更不可能給出有用線索。
還有個別的,怕惹上是非,看見只當看不見,一概只說不清楚不知道。
苗頤負責的公寓房東就是這麼個人。
面上不驚訝,也不配合,問的什麼問題幾乎不曾思考過,回答的只有沒有,沒見過。折騰了十幾分鐘,苗頤忍著氣,“您說的沒有,是沒見過,還是沒留意?”
房東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,把房客簿推過去,“從二樓到六樓,逐間房開門看看,住進來的哪個不稀奇古怪,從背景到行為都有問題,多可疑都可疑不過他們。把他們全抓進拘留好了,我正要大掃除,剛好有借口趕人。”
“監控錄像呢?”
“沒有。”房東啐一口瓜子皮,“公寓里面沒有,外頭有一個,電線早被老鼠咬壞了,就是個擺設。”
“……”苗頤問,“訪客資料呢?”
房東抬下巴,“喏。”
住客簿下面壓著的就是訪客資料,苗頤翻開一看,里面的姓名聯絡電話隨便填,有叫愛新覺羅的,也有叫殲敵機311的,“……電話只有六位數?你們不核對的嗎?”
“核對了,他就叫這個名字。至于電話號碼,人家有心不告訴你,核查又有什麼用?”
苗頤聽了火冒三丈,筆錄簿摔前臺桌上,“有人真名叫馬可菠蘿的,你耍我?酒店公寓沒有監控系統,訪客不核查信息,發生命案一問三不知,工商資料、消防……連衛生都不過關,這就是間黑店!”
房東笑了:“我有說不是嗎?”
“……”苗頤說,“你等著,我現在就舉報消防,先查封了公寓,把你抓進去慢慢審。”隨即動身,佯裝要打電話。
房東站起來,瓜子殼隨肥肉抖了兩抖,然后簌簌掉落地上,她拍拍手:“唉,封吧,我早就不想干了。”說著,轉身推門,進里面的休息間睡覺去。
“……”
苗頤慘敗。
入行四年,大案懸案也是破過的,居然栽在一個街訪筆錄上。苗頤灰頭土臉爬樓梯上去,想著待會兒怎麼跟隊長交代。
走到四樓轉角,一個熟悉的背影佝僂坐臺階,頭半埋在膝蓋中,卷發低垂幾乎看不見眼睛,灰暗程度不低于她。
苗頤:“你怎麼了?”
正要走過去,楊清水頭沒抬起來,手伸出去叫停:“你別過來。被這里的人看到我跟警察來往,我怕被房東連夜趕出去,今兒要睡天橋底下。”
“……”好歹公務員編制人民公仆,在這里如同病菌攜帶者,人人避之不及,苗頤深感羞辱。
楊清水:“上去的時候,你去跟林知律說,讓他搞定事情來這兒找我。”
苗頤皺眉:“你腿不好好的嗎,怎麼自己不上去?別說不能當面跟警察對話,我會揍你。”
住客守則是其一。“主要……我不敢上去。”楊清水貼著白墻,十分沮喪。
苗頤想起,本來今日的行動,林知律讓他們去公寓護送余賢到安全屋,然而中途楊清水出事,這才耽擱了行動。
他是因為這個自責?隔著兩米,苗頤說:“我聽法醫說,初步判斷余賢死了超過六個小時,遠在你出事以前,就算要怪也不能怪你。”
楊清水搖搖頭,“我的責任比這個更大。”
攔下杜柔,將余賢送往公寓,他知道暗處一定有人注視一切,這是他所期望的,越是在他們面前露臉,計劃越是有效。
要有確切的殺人證據,那些窮兇極惡的人才能被入罪控告,偽造意外和破碎尸體都被他破壞了,他要幫忙制造多一起兇案。
余賢不該被置于險地,楊清水用自己做餌,讓魚咬鉤,這是他的計劃。
那天在四方街,看見林知律的車子在跟蹤他,楊清水松了一口氣,有他在,自己大概率只是冒個險,不會真的嗝屁。
果然,謀殺發生得迅速,才幾天時間,殺手組織就轉移目標,先對他動手了。
下餌、上鉤、抓人,計劃實施得相當順利,還逮捕不止一個人。
有一瞬間,他真的以為自己是偵探小說里的推理英雄,不但追查兇手,還能阻止兇案發生,功德無量。
高興不過兩個小時,他保護的人就死了,還是“上吊”。
他憑啥以為自己是英雄,就一雙廢手,兩根跑不動的腿,別說槍了,小刀都舞不起來,居然打算單人匹馬對抗殺手組織?腦子真的被漿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