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“給點反應好不好,單淵走了,往生天就剩咱倆,你不說話好悶。”
“哎!你別不動了啊!”
“好了,我不嫌棄你了,咱們一起睡覺。”
“……”
安寧在往生天流動,月升月落,銀白的光輝在云海中浮沉。雪天相交之處,彩鳥來回滑翔,它們生來十分喜歡往生天散出來的香味,但有了單淵的笛音在前,只能徘徊不定。
昆侖山距離單淵落腳之地隔了大半個蒼玄國,碎星閃動的夜晚,單淵拎著一壺酒,一腳曲起坐在高高的屋頂。酒香、花香催人欲醉,他伸長身體,手臂彎曲枕住腦袋,雙眼迷離看著璀璨星河。
廣袤的蒼穹深處,發出奇異的私語之聲,那聲音靠近一顆最亮的星子,比輕紗還要柔軟細膩,在單淵識海掀起微不可查的漣漪。他或許是真醉了,對著夜空舉起酒壺,淺笑停留在嘴邊,道:“喝。”
酒液入喉,甘甜馥郁直叫人心跳加速,砰砰砰地響在耳邊。天穹在某一刻似乎活了過來,擁有一個人的心跳,不明的波動橫貫神州,群星、彎月、薄霧都有了瞬間的生命,用只有它們能夠聽懂的語言在交流。
單淵堪不破其中關竅,但天道選中的麒麟繼承者于對星辰有可怕的直覺。單淵混沌的大腦陡然清醒,意識到他剛才聽到的不是自己的心跳聲,而是另外一個——來自遠方,藏在蒼穹深處的心跳。
目之所及,星辰發出的光芒穿越數不勝數的細小塵埃,落在黑色的瞳孔中。銀白的光暈經過神經血肉,抵達最為重要的識海,層層傳遞之后發生散開成五彩斑斕一團。
單淵鎮定的站在自己的地盤,望著光的色澤從浮動趨于穩定,最后變成一個綠中帶紅的圓球。
紅綠色的球只有單淵手掌一半大,亦步亦趨的靠近后者。
“你是什麼東西?”單淵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。
“我是果子呀。”
“普通果子進不了我的識海。”
小果子跌跌撞撞,踩著單淵鞋面,攀著他的衣服爬到肩膀上,一撮粉白色的小花從果子中心冒出,隨著單淵看過來的動作,在對方平穩的呼吸中左右搖擺。
“我好想忘了很重要的事情。”
單淵聽見小果子說。他仔細辨認這玩意,除去腦袋上的花,發現他長得跟獅子貓日夜看守的果子是一個品種。
小果子:“沒關系,傳承告訴我,只要成熟了,我就會想起來。”
粉白色的小花晃來晃去,晃得單淵心癢癢,他用食指撥動。
果子受到驚嚇,要是有眼睛,估計瞪得圓圓的,“你不能摸它。”
“為什麼?”
“對果子來說,頭頂的花是孕育后代的器官。”
單淵趕緊縮回手。
小果子沒有含羞的概念,繼續說:“等花變成全粉,我就成熟了。”
單淵看了看占據一半的粉色,“快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
看著果子越久,莫名的熟悉和喜歡越濃,黑色的瞳孔中粉白之色靠近,發出輕微的響動抵在單淵鼻尖。
果子站在單淵衣領上,煞有介事的說:“你的氣味我很喜歡。”
想到這朵花象征什麼,單淵不假思索的抬手,身體比意識先行一步,將小果子掃落在地。
果子滾了好幾圈,頭頂的花被壓出褶皺,躺在地上懵圈。
不待他爬起來,就被單淵趕出了識海。
往生天。
獅子貓在夜風中打了個大大的噴嚏,一頭撞到什麼東西。
啪嗒一下落地聲,果子脫離枝頭掉在地面,頭頂粉白花顫巍巍。看清自己打落了啥玩意,獅子貓心肝脾肺腎齊齊發痛,跳樹愣是搞出跳崖殉情的滋味,撲打小果子面前,哀嚎:“你好好的咋就掉了?!”
半晌之后,貓叫又響起:“你咋開花了?”
小果子一動不動。
獅子貓抱崽似的摟著,滿眼傷心踏入搖光殿,他要等單淵回來看能不能接回枝頭去。
獅子貓望眼欲穿半個月,終于將單淵盼回了往生天。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勸說單淵幫忙救果子,不料對方二話不說,將他拎出搖光殿,將果子擺在床頭日日看著霸占著。
沒了果子的香氣,獅子貓覺也睡不好,天天撓門,被單淵捆了丟在床頭。
小果子進入識海有一就有二,每天晚上在單淵的識海蹦蹦跳跳,完全打亂了他的作息。按理單淵應該生氣的,但他一點怒色也無,隨著果子成熟時間的靠近,因為沈白幸逝去的那片長久空白如荒漠遇春雨,點點滋生綠色。
單淵不禁反思自己種種不對勁的情愫,甚至懷疑是不是成了變態,不然怎麼會對一個能吃的果子產生跟他師尊一樣的沖動!
又過了半個月,果子頭頂的花在某個黎明成了全然的粉色。
一粉神州皆動,時值寒冬臘月銀裝素裹,掩埋在層層白雪之下的枯枝,感受到生機的呼喚,紛紛從冬眠中蘇醒,新生的愉悅和氣息令它們以為到了春季,將儲藏的養分一鼓作氣,化作千萬朵五彩繽紛,點亮嚴冬。
欽天監被傳召,激動不已跪在地上,大呼:“陛下,祥瑞!天大的祥瑞!”
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,春色從玄都開向大江南北,甚至連枯死的胡楊,都在荒漠舒枝吐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