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想越糟心,沈白幸對著樹下吆喝:“二白,拿壺酒來。”
“沒了。”
“為師想喝怎麼辦?”
單淵趴在樹下搖尾巴,銅鈴大的眼睛往上瞟,“師尊醉了。”
“胡說。”
單淵站起身,撲著翅膀飛到高處,討好似的拱了拱沈白幸的肩頭,說:“弟子去可以,跑腿費怎麼算?”
“過來。”
足有沈白幸腦袋幾倍大的獸首湊近,他吧唧一口親在徒弟黑潤的鼻尖,嘟囔:“去嘛。”
單淵哪禁得起這個,被哄得不知東南西北,興高采烈被催促飛出往生天。
待最后一抹白消失在視野中,沈白幸搖搖晃晃從樹上飛下。雪山的冷風吹來,讓他的腦子清醒片刻,垂著眼眸自言自語,“我是不是忘了件事?”
絞盡腦汁半晌,沈白幸恍然大悟,拿著酒壺從往生天一躍而下,御風而行的方向赫然是深淵。
第102章 逼問
深淵跟天厄城的交界處,烈風呼號,肉眼可見的戾氣在通天碑周圍流竄。比上一到訪,煞氣又重了,玉微仙君打了個酒嗝,拎著空酒壺就要往里闖。
適時,從犄角旮旯蹦出一名修士,抬臂擋在沈白幸前面,“兄臺,危險。”
醉酒的仙人眉眼一彎:“不怕。”
淺茶色的眼睛笑得瞇起,雪白的長發盡數披在身后,長達腰際。所見之人仿佛感受到冰雪消融后的第一縷暖陽,順著沈白幸的容顏流淌進修士心中。
皮肉后面的心臟砰砰跳動,攔路的修士出神的盯著沈白幸,失了言語。
“傻子。”沈白幸嘟噥一句,推開前面的人,一溜煙跑進了深淵。
炙熱的氣溫卷著腥味撲面而來,被醉意一熏,沈白幸喉間一陣發緊,沒堅持多久,便捂著嘴巴蹲在地上嘔吐。
纖塵不染的白袍被黑色的土地弄臟,路邊不知名的紅花迎著腥風血雨頑強生長,沒有葉片,花苞孤零零的立在枝頭。干嘔聲在某處角落此起彼伏,只嘔地沈白幸眼睛發紅。
淚珠墜在睫毛上,被衣袖抹掉,沈白幸力氣用的有點大,將眼周皮膚磨得發紅。他扶著石頭直起身,排出濁氣之后,腦子反而清醒一些。
“誰?”
巡邏的士兵聞聲過來,亮出兵器對著沈白幸:“你不是魔族。”
“魔尊在哪?”
“大膽!敢對主君不敬……”
“我說,”沈白幸打斷士兵的呵斥,眼如刀鋒,聲音冰冷,“魔君在哪?”
月光在深淵蒙上一層血色,反射在刀刃上森寒刺骨。嚓嚓幾聲,士兵舉起武器對著沈白幸蜂擁而上。
“你們也配對本君動手。”
威壓釋放,如山巒壓在所有人肩上,逼迫他們彎腰屈膝。手指一根根松開兵器,隨著哐哐幾下,他們跪在玉微仙君面前。
“魔君在哪?”
士兵張了張嘴,吐出不成調的嗬嗬聲。
沈白幸:“開口之前先想想,撒謊有什麼下場。”
魔族意識到自己完全不是沈白幸的對手,將知道的盡數倒出:“主君眼下不在戮仙宮,在太康宮。”
“戮仙”二字,沈白幸再熟悉不過,實在是被應瑄給弄出后遺癥,霎時壓緊了嘴角,“魔君尊號戮仙?”
“是。”
沈白幸快速呼吸,以此平復心中翻涌的情緒。他就算化成灰都記得應瑄屠殺仙門換來的稱號,世間會有如此巧合,新任魔君跟應瑄的尊稱一模一樣,還是說這人就是應瑄?
他來不及多想,問了太康宮的方向,馬不停蹄趕過去。
深淵之主跟后宮嬪妃的居所跟其他地方很不一樣,沈白幸能很快找到。如同人間的皇宮,深淵也有雜七雜八的殿名,沈白幸站在戮仙宮屋頂,希望從中找出太康宮。
玉微仙君闖入深淵,就像清水注入沼澤,純澈的氣息馬上被某座宮殿中的人捕捉到。應瑄大刀闊斧居于高座,看著魔君跟他的小情人衣衫不整,手指扣擊在桌面,慢吞吞的說:“他來了。”
魔君藏在被子后面的身體抖了抖。
“怕什麼?本座留著你大有用處,只是熟人到訪,心情說不出高興還是擔憂。”
應瑄說得輕巧,魔君雖然肚子里沒幾滴墨水,但事關項上腦袋的大事,謹小慎微的說:“臣、臣可以為您分憂。”
“好啊。”應瑄突然拔高聲調,嚇得魔君哆嗦,小情人更是一個勁朝后背躲。
舉步來到床邊,應瑄拍了拍對方的臉,“本座身邊就缺你這樣的人。”
即使是面對贊賞,魔君也如行走在懸崖絕壁之上,心提到嗓子眼,“……是。”
一輪血月掛在夜空,山脈連綿橫貫深淵,在暗色中投下無數奇形怪狀的陰影,如同蟄伏的怪獸,伺機而動。
戾氣怨靈成群結隊,朝著戮仙宮潮水般涌來,他們仗著數量龐大,意圖吞噬孤身闖入的玉微仙君。絕無僅有的純靈之體跟深淵天生相沖,忘歸從虛空浮出,鏗一聲死死釘入地面,劍柄在沖擊的余韻中顫抖。
煞氣濃黑如潑墨,轉瞬席卷到沈白幸面前。手掌拔起長劍,靈力瘋狂纏繞上劍身,在尖端凝出一只鳳凰雛形。煞氣越濃,鳳凰骨的顏色越發通紅,最后仿佛要燃燒起來,嘩的一下長出巨大的羽翼。
忘歸在沈白幸指令下,掀起罡氣熱風,爆發出銳鳴,扎向了煞氣最濃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