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遭溫度驟然下降,宋流煙自覺說錯話,連忙捂住嘴巴,悶聲道:“大師兄,我錯了。”
“安心等沈仙君。”
余光之中,宋流煙看見一襲青衣從瀑布飛出,高興的蹦起來,“仙君,這邊!”
她左右查看,沒發現阿水同單淵的蹤跡,疑惑道:“仙君,阿水和單大哥呢?”
“仙君,你手怎麼受傷了?”
“哦,”沈白幸抬起手臂,望著血肉模糊的指尖,鉆心的疼痛令他眉心緊蹙。
鞋履踩過船板,他精神恍惚的朝靈舫廂房走。只要不是瞎子,都能看出沈白幸的反常。
結合對方的狀態,宋流煙慢慢露出急切之色,追問:“他們人呢?”
“師妹,不可對仙君大呼小叫。”
“阿水死了,單淵,”沈白幸控制住眼睛的酸澀,“就當他也死了吧。”
仿若晴天霹靂,宋流煙險些被這個消息震得暈過去,她消化完這個信息,抱膝坐在船板上放聲大哭。
女修毫不遮掩的哭聲在河面盤旋,被房間中的人一絲不落聽見。靛藍色的被褥鼓起一團,沈白幸彎成蝦子藏在被子里。
獅子貓四腳著床,異瞳滿是擔憂。
屋外,說話聲此起彼伏。
“師妹,你小聲點哭。單大哥是仙君唯一的徒弟,他死了,最傷心的人當屬仙君,你這樣他聽到更要傷心。”
“我不管,我哭阿水不行啊?”
“哎。”
“單大哥人不壞,怎麼就嗝……”宋流煙一邊說一邊打嗝,“死了呢?阿水她還是個小女孩啊,澹風師叔給她備了好多嫁妝,可惜一個都沒送出去。”
聞著傷心聽者流淚,白常心中也不好受,但他身為凌云宗大師兄,肩頭的擔子比其他人都要重,一舉一動更加不能隨心所欲。
大手輕拍宋流煙后背,“等回了宗門,好好給他們超度吧。”
微風吹起河面漣漪,白常將靈石裝進凹槽,啟動靈舫。巨大的木制雙翅從船兩側伸出,像鳥類一般徐徐升空。青山河流一覽無余,白云從窗戶飄過,待船身穩定之后,翅膀被收進船身。
高空的冷風從縫隙鉆進房間,獅子貓看著只露了半個頭在外面的沈白幸,體貼的鉆進被窩,躺在沈白幸肩窩。它用貓尾巴纏住對方手臂,毛茸茸的貓頭蹭動,“小白你還有我。”
掌心摸上獅子貓順滑的白毛,黑暗之中,眼淚無聲的流下打濕貓毛。沈白幸覺得渾身冰冷,偏偏胸口似有一股火在燃燒,燒得他頭痛腦脹意識不清。
呢喃之語在屋內低聲回蕩,“西施。”
“喵。”
“他怎麼能丟下我走呢?”沈白幸抱緊獅子貓,將臉蛋窩進后者毛發吸取溫暖,“他說愛我,干得卻是拋棄之事,騙子!”
“小白?”身為貓科動物,獅子貓能看清對方滿臉淚水的模樣。就算不看,濕漉漉的毛發也在告訴它,從前冷淡犯迷糊的仙君,此刻哭得像個小孩子,“你是不是喜歡上傻小子了?”
嗚咽之聲哀傷婉轉,“他死之前也問我這個問題,我不該回避……我應該告訴他,我喜歡他啊,是喜歡他的,為什麼當時不說,非要等人走了才開口呢?”沈白幸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,若是說了,單淵臨行之前,是否沒了遺憾,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開心些?
獅子貓作為一只寵物,關鍵時刻無比包容,反復安慰著自己的飼主。
浮云遮眼,只因身在山中。
跳出牢籠,卻發現物是人非,回首之時等候的人不見了。
靈舫比御劍的速度要慢,他們途經玄都城上空,尋了個空地降落,將昏睡不醒的蕭瑾言送回皇宮,然后啟程前往靈云山。
離山的時候興高采烈,回來時冷冷清清。
獅子貓趴在床上,望著沈白幸即使睡覺也不安的容顏,對方像是陷入噩夢,偶爾會叫單淵的名字。見此,獅子貓更加憂愁,單淵已經死了,往后漫長歲月,小白可要怎麼度過啊?
獅子貓又往好處想,等過個三年五載,他家小白忘記傷痛,到時尋個根骨佳聽話的乖徒,養在身邊解悶也成。
幾人一貓就這麼渾渾噩噩在船上度過兩天,終于回到靈云山。護山結界打開,沈白幸在靈清等人的目光中下船。
作為凌云宗的大弟子,白常已經傳音三位宗門大能,告知鬼界之事。但就算這樣,除了紋真能維持跟尋常一樣的神情,他的兩位師弟已然重新挑開沈白幸傷口,十分擔憂的說:“愛徒逝世,仙君請節哀。”
紋真:“……”
澹風:“我新練出忘憂丹,可以給一瓶。”
紋真:“住嘴。”
澹風:“我這是關心仙君,怕他想不開啊,師兄吼我作甚!”
紋真覺得他遲早有一天會被澹風氣死。
這廂,師兄弟嗆嘴,沈白幸卻如局外之人,整個面無表情。山風吹動罩在外面的薄衫,飄飄欲仙,他冷淡的打斷三人,“不必如此,我不會尋死覓活。”
說完,不再管靈清等人,抱著獅子貓朝落雪峰的方向飛去。
這條路他被單淵帶著走過幾遍,今日沒由來的輕車熟路。
白茫茫的大雪鋪天蓋地,飛花殿上積攢了厚厚的雪層,除了飛鳥,已經許久無人造訪。
紅梅覆雪,煞是好看。
白常怕沈白幸一個人住著清冷空蕩,親自逮了六只兔子送到飛花殿陪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