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然,這些話沈白幸只能想想,他要是敢說,就單淵的脾性非得來強的。
鬼王殿巨大的光輝輻射進四個區,每隔一段時間其強弱是不一樣的。單淵觀察過,這里跟人間恰恰相反,當人間夜幕降臨的時候,地府會更加熱鬧,處在中心區的光芒會前所未有的亮。
單淵他們多待一天壽命就會損耗的更多,因為有了阿水的藥丸抵御陰氣,所以壽元的折損比較慢,相較能活幾百年的修士來說無甚大礙。
在鬼界,沈白幸全靠辟谷丹飽腹,每每懷念起徒弟做的飯菜,就不爭氣的咽口水。為了快點回到人間,他繼續打發單淵去繼續跟蹤薛舞兒跟阿水的事,自己獨身前往忘川河畔。
模糊的銅鏡內,露出一張如皎月出塵的臉。沈白幸摸著自己的臉唉聲嘆氣,他長成這樣直接出去,必定引來行人注意,既是要暗地察看,姿容必定是要遮掩的。
這個時候,就不得不承認單淵收拾包袱的時候考慮周到,連沈白幸以前的幕籬都給塞進了儲物戒。心念一動,白色的幕籬瞬間出現在手中,仔細綁好,沈白幸專挑光線暗淡的地方走。
避過尋街的鬼兵,沈白幸摸到奈何橋周圍。但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在孜孜不倦的將忘川水舀上來,然后熬制成清澈的孟婆湯,有不肯喝的魂魄直接被鬼將一鞭子抽下去,再不濟還能將鬼魂丟進血黃忘川,不老實也得嚇老實了。
鬼影晃動間,一張黑乎乎的告示牌上貼了兩張畫像。遠遠看著,沈白幸覺得上面的人有些面熟,但湊近了瞧,這哪是熟悉分明就是他跟單淵的臉!
“懸賞令”三個血紅色的大字懸在單淵頭頂,底下還寫了懸賞金額。
不同于徒弟的,沈白幸發現懸賞自己的錢居然多些,鬼界的貨幣除了紙錢還有功德。所謂功德,顧名思義就是一個人生前做了好事,死后進入地府,守在孽鏡臺的官員會看出一個鬼功德多少,以此判斷投胎的好壞。
是以,功德對一個鬼非常重要,輕易不會做交換,但沈白幸發現自己的懸賞令下面竟然還寫了“一百功德”!
不止他自己,旁邊的鬼也在討論,“從未見過有功德的懸賞,這鬼是誰啊?能有這待遇。”
“嘖嘖,瞧瞧生的好模樣,保不齊這懸賞就是鬼王殿弄的。”
“那幫子鬼正在四處搜羅美人,很有可能看上人家那張臉了!”
“……”
沈白幸聽了幾嘴,只覺自己已成了眾鬼的香餑餑,紛紛想要緝拿好去領賞錢。他連忙離開告示牌附近,四下搜索終于看到了河中停的一艘渡船。
奈何橋上有把守的鬼將,走水路當然安全些,沈白幸如是想著,趁鬼將盤問其他小鬼,閃身躲到了渡頭旁的廊柱子后面。
忘川河兩岸仿佛兩個世界,靠近鬼門關的那一面冷清無比,嫣紅的彼岸花倒影在河邊。其中的孤魂野鬼叫囂著要把渡船上的人拖入水中,奈何力不從心,只能眼睜睜瞧著渡船一次又一次載人過河。
因為大部分鬼都從橋上過了,所以坐船過河的極少,且只有一艘破舊的烏蓬小船,其破爛程度不禁讓人懷疑會不會行至半路被浪頭打翻。
刺骨的陰風呼號吹到河邊,船頭掛著燈籠的小船折回,沈白幸趕緊從柱子后面出來,對船家道:“我要過河。
”
撐船的是個小老頭,竹竿放在船板上,手里拿著一壺酒正喝得起興。聽見人聲,渾濁的雙眼看來,將沈白幸上下打量一眼,擺擺手。
紙幣從衣袖掏出,沈白幸遞過去。
老頭搖頭,“今日載客次數已滿,你明日再來吧。”
頭一次聽說渡船每日限次數,幕籬下,沈白幸滿臉驚訝,“我以前怎麼不知道。”
“新鬼吧,如今這世道,撐船的不掙錢,沒鬼愿意干這又累錢又少的活。也就老頭子沒本事旁身,為了多喝幾口酒,每日在這河面累死累活。”船家嘆氣,拿起酒壺仰頭喝,幾滴酒水從嘴角漏出,很快被衣袖擦掉。
“多撐幾次是那麼點錢,少撐幾次也少不了多少,反正明日的酒錢夠了,老頭子何必再折騰自個身體。你今日且離去,明日早點過來,我還能載你一程。”
沈白幸:“……我要是把你明日的酒錢付了,過不過河?”
老頭繼續搖頭。
“付你半個月的酒錢,過不過河?”
聞言,船家來勁了,大聲道:“過!”
沈白幸面無表情的想,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一點錯都沒有。
過大的音量惹來橋頭看守的目光,沈白幸怕被人認出,連忙朝船上走。
“公子慢點,小心腳下,萬一掉進河里可不是鬧著玩的。”老頭一邊說一邊將燈籠提過來。
銀白色的光芒照亮腳下的路,沈白幸注意到燈籠里面裝的不是燭火,而是大量腐蝶。他兩腳踩上船,見老頭直勾勾的望著自己,也不撐船,說:“還愣著作甚?”
人影被燈籠的光暈拉出老長,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,船家哆嗦著手指,忽然爆發出一聲尖叫:“你不是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