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指慢慢推開窗戶,順著縫隙瞥出去,但見整個河面白茫茫一片。單淵瞇著眼睛朝船下方看,模糊瞧著一大團黑黢黢的東西在水里面游來游去。
他推開房門下樓梯,找到正在尋歡作樂的富家公子,問道:“船為什麼還沒到玄都城?”
富家公子忙著享受美人恩,壓根沒聽見單淵這句話。
單淵二話不說提著酒壺將對方淋個滿頭。
“哪個王八蛋敢潑小爺酒水?!”
“我。”單淵不咸不淡道,他用劍尖抬起公子哥的下巴,面無表情,“最后問一遍,船為什麼還沒靠岸?”
“仙人息怒,我就這就去問。”
不稍一會,公子哥提著船夫過來,但見后者跪在地上嚇得噤若寒蟬,吞吞吐吐道:“這船按理早就該靠岸,但是……”他看了單淵一眼,深深咽口唾沫,“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,會不會是鬼打墻?”
一聽有鬼,公子哥嚇得朝單淵這邊靠,左右環顧無事之后,一腳踹倒船夫,“天子腳下哪來的鬼,敢嚇唬本少爺,看我今天不打死你!”
單淵沒興趣管人家的家事,將求饒怒罵聲拋諸腦后。滿屋子的胭脂水粉味讓他皺緊了眉頭,剛開一點點窗戶透氣,就有噠噠噠的聲音順著夜風往人耳朵里灌。
富家公子揍人的動作一頓,鶯鶯燕燕也停止交頭接耳。深更半夜,除了船外面東西攀爬的聲音,就只有呼吸跟爆燈聲,濃重的不安在頭頂繚繞。
擺在高臺上的花瓶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,嚇人一跳。富家公子沒站穩趔趄一步,對著身后的人道:“你毛手毛腳亂動什麼?!”
被指著的舞姬的連忙擺手,“公子不是我。
”
“不是你還能是誰?難道花瓶自己長腳摔破的?本少爺自己要往前撲?!”
單淵瞥了公子哥一眼,順利讓對方閉嘴,冷靜道:“船在動。”
“動有什麼好奇怪的……啊!”話說到一半,船身搖晃的更加劇烈,同時窗外摩挲船體的聲音更加令人牙酸,一屋子人除了單淵其余都摔倒在地。
腐爛、咸濕的氣息滲入鼻腔,讓人作嘔反胃。燭火跳動,但見紙糊的窗戶上顯露出一團扭曲粘膩的黑影。
嘶嘶的氣聲嚇得歌女公子盡數朝長桌下躲。長劍如閃電,嗖的一下刺破窗戶扎進黑影中。破焱折身之時,帶回一團青綠色的長著八只爪子的奇形怪物。
“水章魚。”單淵一眼就認出這玩意,它是一種比正經章魚還要丑陋的生物,喜歡躲在陰氣深重的湖水中。
通往玄都城的河道,有龍脈布澤,不該存在水章魚這種生靈,除非他們已經不在原來的那條河道了。
有膽大好奇的奴仆推開窗戶,被爬滿水章魚的船身嚇得頭皮發麻,尖叫著摔倒在地朝單淵這邊躲,大聲道:“仙君仙君,外面還有好多!”
眼見著要破窗而入,單淵手指一動,破焱劍化作流光噴出黑色的火焰,將水章魚碾做飛灰。
船不動了,眾人愣了數息爆發出歡快的笑聲。這笑聲傳至二樓,饒是沈白幸也扛不住,摸黑摸到白綃,隨意綁在眼睛上。他抽過掛在屏風上的披風,也沒仔細瞧是誰的,就推門順著樓梯下去。
從二樓去往一樓,中間必須要經過一段回廊,沈白幸剛邁腳,就感覺鞋底的質感不對。
他慢悠悠將腳收回來,瞇著眼睛看地上。
但見回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水章魚,青綠色的色澤纏繞在梁上,就像屋子發霉般。
沈白幸:“……”
他就是下個樓而已,至于看見這麼多丑東西嗎?!雞皮疙瘩從手臂上泛起,沈白幸深吸一口氣,大吼:“單淵!”
第73章 鐮刀
蒼穹下,三方人馬匯聚,白常拎著蕭瑾言追上宋流煙和阿水,遠遠瞧見一個身披灰袍的人消失在白霧中。
“大師兄,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?”
白常搖搖頭。
“好像有人在喊單淵,”阿水眼睛驀然發亮,“先生說不定也在這里,我得去找他!”
黃衫女子行動如風,白常跟宋流煙緊隨其后,順著剛才聲音飄來的方向離開。
彼時,畫舫上,單淵聽見師尊的呼喚轉瞬而至,他瞧見對方被嚇到的面容,元嬰期的威嚴直接將水章魚震成一灘肉泥。
一抔血色炸在腳邊,單淵拿出手帕,蹲下身仔細擦掉沈白幸鞋子邊的污穢,抬眼道:“地上臟,弟子抱師尊走吧。”
不等沈白幸點頭,單淵就自作主張。他順著蹲下的姿勢,單手挽住對方的膝窩,竟是直接將沈白幸宛如小孩抱起,小臂架在后者屁股下。
閃身出現在屋內,沈白幸被放下,看著一群長大了嘴巴滿臉驚奇的凡人,用拳頭抵在嘴邊裝模作樣的輕咳,“可有人受傷?”
眾人:“……”
單淵用劍柄敲在矮桌上。
眾人回神,紛紛道:“無人受傷,仙君放心。”
“多虧有仙君這等玉樹臨風品德高尚的人在,我等才能毫發無傷。”
“是是是,多謝仙君。”
沈白幸頷首,盡顯神仙風范。
他同徒弟一起踱到窗欞旁,望著霧氣蒸騰的河面,正要伸手施展法術,就被后者阻攔。
“師尊大病初愈,這等小事弟子可以代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