淺茶色的眼瞳中,蚯蚓怪的腦袋越來越近,沈白幸退無可退,除非直接跳黑水里面去。權衡利弊之后,沈白幸被這玩意的尊榮嚇到,覺得比起被吃還是淹死好些,遂一個縱身往水里面跳。
在即將觸碰到水面的一瞬間,時間好似凝固了。
昏暗的世界中,一個身量很高的男人踩著流水款款而至,水不濕鞋履。玄色長袍上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,袍角垂在黑色鳳靴旁,濃眉入鬢,墨玉般的瞳仁輕輕一掃,威儀天然。
一只手攬住沈白幸的腰,將他輕輕抱起來,落入陌生懷抱的一刻,禁制消失了。
“這人是誰?”
“不知道,不過他看起來好可怕,我腳都在抖”
“霧黑大人打不打得過?”
“不曉得,他怎麼進來的?不是說這個地方只有得到霧黑大人的首肯才能出入嗎?”
“那條大蚯蚓沖過去了,有好戲看了”
如話中所言,蚯蚓怪看見自己的獵物被別人抓住,不管不顧的往水面沖。
低沉慵懶的聲音從沈白幸頭頂響起,那人說:“低賤的東西”
昏暗的視野中,一抹紅色格外顯眼,化成一朵七瓣不知名的花,盛開在男人的腳下。
“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花很熟悉?好像長在深淵里面”
不等說完,那花落地如閃電般生根,開過水面漫上山頭。
“不好,快跑!”
可惜,已經晚了,紅花開上蚯蚓怪的身軀,將他龐大的肉體當做養料,不過瞬息就吸干了養分,如輕紙般飄落到地上。
紅意所過之處,花朵的顏色更甚,它將所有的生命吸收屠戮,直到這個世界只剩下沈白幸跟抱著他的男人。
世界安靜了,男人用手指勾起沈白幸的下巴,眼眸含笑,道:“玉微,許久不見,過的可好?”
第49章 我姓單
黑暗被燦爛盛放的紅色花朵取代,男人穩穩站在黑水之上,一手抱著粉雕玉琢的小男孩。奇形怪狀的生物被鮮花的根莖扎進身體吸收殘存的生命,一縷薄灰隨著微風落到沈白幸肩頭,他一眼瞧去,猜是第多少根的骨灰。
察覺到懷中小孩的愣神,男人開始不悅,他加大了掐住沈白幸下巴的力量,道:“怎麼?見到老熟人,連招呼也不肯打?”
沈白幸眨眨淺茶色的眼睛,奶聲奶氣:“你是誰呀?”
“玉微”,男人聲音越發陰沉,顯然對這個小不點裝傻的行為不滿。
沈白幸用爪子撓開男人的手,氣哼哼:“我不認識你,不要死皮賴臉跟我套近乎,我要回去找阿爹阿娘,你快放開我!”
“你確定?”
沈白幸十分堅決:“非常確定,我一點都不想被你抱……啊!”
他話還沒說完,托在屁股上的力道陡然失去,沈白幸成直線往水里面掉。一半的身體剛浸入黑水,水底就跟磁石似的將他往下拖,沈白幸眼疾手快的抱住男人小腿,堪堪止住落勢。
男人輕笑一聲,仿佛嘲笑沈白幸的狼狽,居高臨下的看著小孩在水面掙扎。
沈白幸畢竟力量小,很快就抵擋不住水底的吸力,兩條小胳膊開始發抖。他其實是認識這個男人的,不僅認識還熟悉了幾百年,那張跟他徒弟一模一樣的臉,沈白幸打死都不會徹底忘記。他水靈靈的眼睛一紅,抬頭一言不發的盯著男人。
男人蹲下身體,饒有趣味的瞧著沈白幸,他用手指沿著對方的臉部輪廓描摹一圈,淡淡道:“胖了”
沈白幸翻了個大白眼,“我是小孩子,這叫嬰兒肥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,男人發出放肆的笑聲,屈指彈在沈白幸額頭,“你認不認得我?認得我就救你上來,不認得就踩下去喂魚”
腦門倏然一疼,沈白幸怒目而視,“我認得你行不行!快拉我上來”
“叫我名字”
沈白幸:“……”
“叫不叫?”
“……”
男人瞇了瞇眼睛,起身做勢抬腳。
“應瑄”,沈白幸咬牙切齒的喊出男人名字。
“再喊一遍”
“你不要過分?”
“喊不喊?”
面對如此逗小孩的行為,沈白幸再次折腰,“應瑄”
“這才乖”,應瑄抱住沈白幸,將他摟上來的同時,手指輕輕一點,就給對方換了一身干凈精致的衣服。他抱著人走在漫山遍野的紅色花朵中,明明是普通的動作,卻散發出如君王巡視領地的氣勢。
“放我下來”,沈白幸冷著小臉道。
應瑄彎腰將人放下,情緒難辨的望著沈白幸,“你我一別,已有五百年未見,應當秉燭夜談”
沈白幸雖然矮了應瑄不止一星半點,但氣勢不輸,冷嘲過去:“你還好意思提交情,你當初如何對我,一樁樁一件件我可都沒忘。怎麼?魔族容不下你了,跑來我這個病秧子面前找安慰?”
“玉微,不要這麼跟我說話”
“應瑄,不,貴為深淵的統治者,我應該尊稱你為‘戮仙君’,你我早就是生死仇敵,何必做假仁假義的一套”,沈白幸直視男人幽黑的眼眸,半點不覷,“你不嫌惡心,我嫌棄”
戮仙君,新一任深淵帝王的尊號,如果說曾經的玉微仙君是修仙界的第一人,那戮仙君就是魔界的最強者。
傳言,他以修仙之體墮魔,是魔界有史以來最強的君王,初登大寶的那一年,連殺修仙界十天,血流漂杵尸堆成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