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說,許凈洲上了山。
魏準我早告訴你,讓你把許凈洲送醫院治療,你他媽當時到底怎麼想的?你不送來也就算了,你就這麼盯人的??林封在電話那邊把他罵出了花。
魏準任他罵,埋頭往山上爬。
許凈洲為什麼會去山上?也知道這時候罵人沒用,林封深吸口氣,你先冷靜下來想清楚,如果他要尋死,原因是什麼?
魏準聲線嘶啞,我不知道,
他的執念是他前男友,你試著聯系那個韓晝?林封說:過去這麼久,你總該知道這個韓晝是誰吧?
電話那邊停頓一瞬。
他的回答淹沒在山風里,不知道。
魏準,林封直接被氣笑,我再收回之前的話,真是活該你孤老終生。
他這個時候很狼狽。
穿西裝爬山不方便,緊繃布料裂開很多縫,山里本來就冷,風直接順著這些縫隙往里灌。魏準索性把領帶扯下來,綁在手上借力。
他目光掠過山邊,看見從山上下來一個老人。
老人手里拿著個帆布包。
魏準視線停頓,立即沖上去,
老人家!他情緒激動,說話也斷斷續續,這個包哪來的?
啊,大爺被他嚇得一愣,是個小伙子,剛才我帶他上山,他嫌包太多,就讓我幫忙帶下去一個。大爺往后指,就在前面五十米,
話沒說完,人就跑了過去。
魏準跑過去的時候,某人正蹲在山崖邊,專注翻看畫冊。
畫冊每一頁都被吹得颯颯作響。許凈洲仔細看過,把畫冊放到山崖邊,還撿幾個小石子把畫冊圍起來。
他起身,后退兩步。
在冷風里凍了這麼久,手指有些僵,許凈洲正要轉身時,突然被人抓住手腕!
對方猛地把他拉回去。
你干什麼??魏準心臟提到嗓子眼,抓住這人就不松手,他轉身擋住許凈洲的路,提防這個人再靠近崖邊。
路上想過要說的滿肚子話,在對上青年的茫然視線后都蕩然無存。
許凈洲眨了下眼,盯著面前人滿眼血絲,像是瀕臨崩潰一樣。
他放輕語氣:魏總?
許凈洲,你有什麼對我不滿的,或者對周鯨,有什麼不高興的解決不掉的,你說出來,這人一貫在生意場上冷靜慣了,現在失去控制,仿佛連最基本的組織語言的能力都喪失,你不想我幫你,別人也可以幫你,
許凈洲注視他。
你不想見我就不見了,我離你遠遠的,不管你想不想拍戲,我都不會再插手你的工作,魏準竭力想要通過這些話說服面前人。
你想韓晝,我就幫你。分不清是冷風刺得他皮膚痛,還是這幾句話撕得他心口痛,又或是一路奔波太疲憊,魏準猛吸口氣:
你告訴我韓晝在哪,我把他給你找回來,你喜歡他,我幫你永遠跟他在一起,你們結婚,以后的住處和錢,我都幫。
天上繁星閃爍。
被擱在崖邊的畫冊還在被風吹著,石子壓住四角,頁面亂飛。
像是有什麼人在翻看,
許凈洲從他眼底收回神,沒出聲。
這人從他面前掙脫開,一如平常神情,轉身往小路走。
走了沒兩步,
他放慢步速,辛苦堅持這麼多天的清醒和冷靜終究在這一刻崩塌瓦解。
你怎麼幫我。許凈洲壓抑情緒,勉強問了一句。
魏準察覺到他聲音里的哭腔,愣神。
這個畫冊送不出去,我本來是想寄給他,但是地址和郵政編碼都跟那里不一樣。
后來我又想燒了,但是我舍不得,
起初只是夾在話音里的幾聲哭,在一個字一個字后變成了失去控制的崩潰。許凈洲蹲下來,像是只有這個姿勢才能讓他好受些,
我好不容易才想到一個辦法,我把畫冊放在這里,他是不是就能看到,不管他還在不在,許凈洲哭聲驟止,抬頭看他。
月光映入青年眼底,照出過份的清醒和真實。
魏準,許凈洲盯向他,像是恨不得把幾輩子積攢的悲傷難過發泄出來似的,撕心裂肺:哥哥他死了。
魏準手腳冰涼,看著他卻又半步不敢靠近。
他不讓我演戲,我就和他吵架。從小到大都是他慣著我,我被他慣壞了,甩脾氣坐飛機去國外,沒告訴他,這人像是快要喘不過氣,在破碎聲腔里勉強講話:他的父母不同
意我和他,就騙他,說我永遠不會回去。
然后他,許凈洲深吸口氣,然后他下大雪去機場追我,好大的雪,地上到處都結了冰,他還超速,
他是在找我的路上才被車撞死!他死的時候一點都不體面!他像是在跟他說,又像是在跟自己說,他是因為我才死的!
山上煙火聲接連響起,璀璨煙火襯得天上滿天繁星。
人群沸騰歡呼,大抵是有什麼人在表白。
許凈洲在劇烈的情緒沖擊后陷入麻木,自喃:是我害死了哥哥。
遮遮掩掩的傷疤結了痂,還被涂上涂鴉。
起先還能騙自己不存在,后來又扯各種謊言彌蓋,但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,一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裝作不存在。
許凈洲從來不覺得這是病,醫生說的都是鬼話。
就算要撕開結痂,也要由他自己撕,果斷□□、毫不猶豫的撕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