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不下去。
鋼筆被丟到桌上,甩出的墨水濺上信封,旁邊已經放涼的水被誰慌張抓在手里,就著藥囫圇吞咽入喉。
黑暗里的紊亂呼吸漸漸平息,
許凈洲在藥效發作后沉默下來,茫然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,一動不動出神。大約過了很久,他才把畫冊重新拿出來。
實在是,寄不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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節目組定好錄制的時間在下午。
當天直播到一半,魏準的突然出現,幾乎是在側面肯定網上的包養傳言,直播間里直接炸了鍋,網上也到處流傳。
許凈洲早起的時候,李青已經在外等著。
青哥,像是有些驚訝看到他,許凈洲揉了揉眼,你不是最近都要陪新藝人嗎,怎麼今天來接我了?
前兩天魏總才跟我說你病的事,我哪敢放你一個人。就算目前不接別的戲和節目,這檔綜藝也要錄完,他話音一頓,你最近一定要小心,不少記者盯著你和魏總的事,很可能私下堵你問一些刁鉆問題。
說完,李青抬眼瞅他。
這人像是一夜沒睡好,眼下泛起淡淡黑青。
小洲,他蹙眉,你昨晚吃飯了沒?
許凈洲愣神,啊?
別昨晚,你昨天吃飯了嗎?李青想到什麼,睜大眼,你跟我說!我跟魏總不在這幾天里你吃飯了沒?
這人心虛似的垂下頭,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麼。
你這孩子怎麼回事,李青心疼壞了,我說怎麼看你狀態不對,以前熬幾晚都不會這樣。你是因為魏總嗎?你要是心里放不下,咱就,
不是因為他,許凈洲應付似的,從冰箱里拿出一袋酸奶,咬著吸管含含糊糊回:就是最近胃口不大好,沒事。
李青睜大眼,你還空腹喝酸奶?你有胃病你忘了??
話沒說完,桌上手機振鈴。
許凈洲看眼來電顯示,是爺爺保姆的號碼,一雙眼睛倏的亮起,接通:李姨!
誒,小洲。電話那邊的人笑笑,我來給你說一聲,老爺子狀態很好,已經可以出院了。你不用擔心。
許凈洲松口氣,好。
還有個事,昨天時間太緊,我就沒來得及跟魏總說,也沒來得及告訴你,李姨話音一頓,像是有些為難,就是吧,
許凈洲溫聲道:您放心說,
就是前兩天,魏總走之前讓我幫忙找一只鸚鵡,白毛,眼睛上有撮紅的鸚鵡,她說:我后來找到了,
許凈洲睜大眼,在哪里啊?我找了好久,
在后院,李姨嘆氣,那只鸚鵡死了。
李青聽不到通話內容,
他無意間瞥身邊人一眼,看見許凈洲微微睜大眼,臉上表情連同眼底情緒一起僵住,倏忽間黯下光彩,
李青心底發涼,連忙問:怎麼了?
沒事,許凈洲還在講電話,抿住嘴角,那只鸚鵡還很聰明,不過已經死了,也沒辦法,他垂下視線,您幫忙埋了?謝謝您。
李青聽到他的話,松口氣,
不就是只鳥嗎,你反應這麼大,嚇死你青哥了。李青沒好氣道,把剛拿來的面包塞給他,今天給我好好吃飯,吃完再去節目組。
許凈洲哦一聲,接過面包。
他心不在焉咬了口,嚼也不嚼就要往下咽,李青看他吃飯愣是看的心驚膽戰,連忙把奶遞給他,小洲,你想什麼呢?
青哥,許凈洲茫然抬眸,你見那只鸚鵡了嗎?
李青動作僵住,看他。
剛才保姆來電話,不是死了嗎?李青勉強擠出笑,小洲,你別嚇唬青哥。
聽話,就是一只鳥而已,你喜歡的話青哥給你買十只。
許凈洲沒出聲,埋頭吃飯。
這人專注嚼完面包,咬著吸管喝酸奶,快喝完的時候又抬頭看他,黑白分明的眼干凈的像是孩子,清澈不摻任何雜物。
青哥,他說:我把鸚鵡弄丟了,你見它了嗎?白毛的,眼睛上有撮紅。
李青沒再跟他糾結這個問題,盯著他吃完飯后,打電話通知節目組取消錄制。
他想帶許凈洲去醫院,但又心知肚明,許凈洲要是聽他的話就見了鬼。
李青站在門口吹半晌的冷風,前后左右想了三十六計,最后還是沒想出個有用點子,他急得心口火燒似的煎熬,最后還是從通訊錄里拉出一個號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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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準剛開完會。
他連著一天一夜待在公司加班,把時間安排到連喝口水的空閑都沒有。眼下有幾個小時實在是沒別的事,他又不想閑著。
魏準拎起車鑰匙,準備回家。
給許凈洲的那處住址是平時歇腳用的。雖然自打許凈洲搬進去后,他也近乎把那里當成了家,沒怎麼回過他自己的房子。
路上的半小時,他打電話叫了清潔。
您屋里有幾朵花蔫巴了,您看要不要丟掉?清潔阿姨在電話那邊詢問,陽臺上有好幾株,還有書房里。
魏準攥緊方向盤,手關節用力到泛白。
扔了,他深吸口氣。
清潔阿姨哦一聲。
她找個垃圾袋把一大堆花塞進去。只陽臺上的就已經塞滿一個袋子,稍后需要再跑一趟,丟書房里的那幾株花。
等等,電話那邊的男人突然又開口,像是在說什麼難以啟齒的話:書房里的幾株留著,剩下的扔了吧。
好,她笑了笑,您要是再晚一步,我就都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