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不疼，母親不愛，甚至將他拿來當做攀比的工具，讓他冬天淋冷水，燒了四五天！好不容易陸建成終于留下來吃早餐，卻因為你的一個生日而泡湯！方齊明，你小時候成績應該還算不錯吧，陸建成應該經常表揚你吧。可是啊，哪怕小洲拿了省級英語競賽一等獎他都不曾回來夸贊過。甚至母親還會甩他一耳光，罵他怎麼這麼沒用。”

聽著這些話，方齊明渾身發顫，眼淚不可控地從眼眶滑出，泅濕了被子。

雖說陸行允是在對方齊明說，但方晚君聽著也不好受，她拉了拉陸行允的衣擺：“行允……這事不能怪小齊。當初我媽媽并不知道陸建成已婚。她，她知道后一直郁郁寡歡，已經去世很久了……”

陸行允冷笑，沒有理會方晚君的解釋：“你們知道我們的父親陸建成，是怎麼變成植物人的嗎？知道當年我母親是怎麼出車禍死的嗎？車禍？呵呵……那都是被壓下來被美化過的新聞！哈哈哈哈！在我十七歲時，庭洲十四歲那年，母親的燥郁癥已經非常嚴重了。那天很難得，她意外的有些冷靜，她讓父親陪我們最后去野餐一次，一家人和和睦睦的，”陸行允自嘲地低笑，“我們還挺很天真，以為她真是這麼想的。但其實，她是故意拖著我們去死！她踩著油門狠狠地撞上了護欄，母親當場死亡，陸建成坐在副駕也沒能幸免，可能是老天有眼，沒讓他這個渣男死的太輕松，變成了植物人。而我和庭洲也從那場車禍中意外活了下來。

現在你們還覺得自己很慘嗎？！其實真正痛苦，真正自我折磨的是我們！”

陸行允幾乎是雙目通紅地吼出來的。

方晚君別過臉，手指在眼尾滑過。

方齊明的臉深深埋進被子里，被子被他哭濕，他一直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……

直到嗓子沙啞。

12.

一天后，陸庭洲被轉進普通病房。

方齊明在旁邊看著他，房間內除了心電監護儀的聲音，很安靜，安靜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。

陸庭洲閉著眼，什麼偽裝，暴躁，猙獰，厭惡……所有的神情通通消失，只剩下溫和的一面。

方齊明垂眸，指尖覆上他高挺的鼻梁，又到他的唇邊。

在陸行允說完那些他們不曾知道的往事后，他似乎想起來了，想起在某年的海灘，他救下一個人，那個人問他，父愛是什麼樣的，他說了很多很多……

可是啊，原來陸庭洲的父親，也是自己的父親……

在陸建成陪自己生日，陪自己去游樂園，陪自己參加家長會的時候，陸庭洲那邊是怎麼樣的呢？他會被陸阿姨罵麼？會被陸阿姨打麼？會被陸阿姨按在水里嗎？

他怎麼就忘了，忘記在那個海灘，那個希望自己能夠被拉一把的男孩呢？

“陸庭洲……原來是你啊，原來……”

原來你恨我，不是沒有緣由的……

可是，可是你怎麼能這麼傻，明明恨我，卻又替我擋下那一刀。

方齊明握住陸庭洲的手，眼淚嘩啦嘩啦地落下，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感覺到眼淚的熱度，手指蜷了一下，在漫無聲息的時間中，他如蚊蠅般地呢喃。

“方齊明……”

陸庭洲醒來已經是一周后了，在此期間，陳泓因惡意傷人被拘留，此消息一出，娛樂圈又炸了，畢竟陳泓也算半只腳踏入頂級流量一列的，誰曾想在這個關鍵時候出了這樣的事。

而方齊明也是在陸庭洲醒來的下午才知道這一消息的，在那之前，陸庭洲的心理醫生，也就是徐醫生曾找方齊明談了一次話。

后來是陸行允說陸庭洲想見自己一面。

進去病房前，陸行允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嘆了口氣：“你……”

“我知道怎麼做。”方齊明垂下頭，說。

在走進病房，哦不，在來醫院之前，方齊明設想過很多個場景向陸庭洲道歉，為自己以前的無知，為自己的母親，為自己的存在而破壞了陸家而道歉，或許陸庭洲不會原諒他，或許陸庭洲對他惡語相向，他都能接受。

或者，靜靜地陪著他，他不說話，自己也不說話，有些事情在沉默中慢慢地消弭，或許他們還能想在別墅那樣，歲月靜好。

可是他怎麼想，都想不到這樣的場景。

陸庭洲看過來的眼神，是那麼的熾熱灼人，他問：“你沒受傷吧？脖子上的傷好了嗎？你過來點，我看看。”

方齊明走過去，低著頭，將眼淚死死地往下壓：“我好了。謝謝你替我擋刀。”

很客套的話。

陸庭洲果然有些失落，沉默在他們兩人之間蔓延。

方齊明暗暗咬了咬牙，說：“我要走了，陸老師。”

“你叫我陸老師？”帶著不可相信和自暴自棄的語氣，他靜默半晌，終于是放棄，“好……你要走，你要去哪里。”

“很遠很遠的地方。”

“是因為我嗎？”

“不全是。”

方齊明原以為陸庭洲會生氣，會像以前那樣撲過來掐著自己的脖子，可他很平靜。

“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。”

“馬上。和陸老師說完，我就走了。”

陸庭洲久久沒有說話，他垂下頭，看不清神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