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庭洲哭著，刺骨的疼痛鉆進神經里面，密密麻麻的，他渾身發顫，伸出手去抓他親愛的媽媽的衣服，可陸媽媽卻拽著他，將冷水對準了他的頭，那疼仿若鉆進了天靈蓋，痛不欲生。

后來還是半夜回家拿東西的陸行允看到了，強硬地將陸媽媽拉走，救了陸庭洲。

“哥……”陸庭洲面色蒼白，嘴唇凍得發紫，他說，“哥……你住宿是因為媽媽嗎？”

陸行允吸了吸鼻子，用被子將弟弟包裹住：“哥對不住你。”

“哥，你不用說對不起，我明白的。”

陸行允自從住宿，從不回家，哪怕回來也是偷偷摸摸大半夜回來，他不想碰到陸媽媽。

“小洲，初中就去住宿吧。”

陸庭洲聲音帶著感冒的低啞：“可是媽媽不能一個人在家……哥，你和爸爸說一聲吧，說給媽媽找個心理醫生看看，媽媽的病能治好的。”

陸行允瞬間哭了起來，他輕輕摸著陸庭洲的頭說：“好，我會和爸爸說的。”

可事實上，他不是沒有提及，但陸爸爸拒絕了。

陸行允依舊記得那時陸爸爸發了多大的火，還砸碎了杯子。

——“你媽媽雖然已經隱退，但流量熱度還在，被別人知道她去看心理醫生，會怎麼想？會怎麼想我陸家！我不準！你們誰要是敢給偷偷帶她去看心理醫生，我打斷你們的腿！我說到做到！”

陸行允哄著陸庭洲睡覺，可到了后半夜，陸庭洲發起燒來，陸行允要帶他看醫生，卻被陸媽媽阻攔。

“多少度了？”冷漠的聲音。

“三十九度，高燒。”

“不行，太低了。得燒到四十度，等他燒上去，我再去給他爸打電話。”

“媽！小洲他撐不了那麼久！”

“撐不了也要撐！燒不起來就再去淋一次水！”陸媽媽像是魔怔了一般。

陸庭洲燒的意識迷糊，但睡過去之前他依舊聽到他的媽媽這麼說：“這麼沒用還不如當初沒生下來！死了算了！”

后來，陸庭洲反復不斷燒了三天高燒，然而，他的爸爸依舊沒有回來。

少年聽著聽著眼眶都濕了：“阿姨她……”

陸庭洲看到少年眼角的眼淚，抬手給他擦去，“這有什麼好哭的，你看我都沒哭。”

然后少年忽然撲向自己，緊緊抱著：“你，你別難過。阿姨說的那些話都是無心的，她只是生病說的胡話！她很愛你，你也要愛你自己。”

“可是有的時候我真覺得她說的對，爸爸不在乎我，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。”

“不！不許你這麼說。”少年抬起頭看他，鼻尖紅紅的，“你的命雖然是他們給的，但你已經出生了啊，你有自己的思想，而且死了……就吃不到好多好多的美食了，會好可惜的。”

少年看上去比自己還要難過。

陸庭洲笑了下：“那確實挺可惜。”

“所以你就不要那麼想啊，而且，而且我剛剛救了你，你也說你這條命是我的了，那我不準你死，你得和我一起吃好多好多的美食！”

少年笨拙的安慰和真誠的眼神，觸動了陸庭洲內心最柔軟的一處。

他竟然很想答應少年，有這個想法，他也這麼答應了。

兩個人聊了很久的炸雞漢堡，甚至連薯條蘸辣椒醬還是番茄醬都在掰扯。

后來，陸庭洲問他：“你爸爸對你好嗎？”

少年有些小心翼翼，怕觸碰他的傷心事：“唔，今天是我生日，早上的時候爸爸就來了。

爸爸很忙，但是對我很好。他會給我講睡前故事，會帶我去游樂園玩，我還坐在他的肩膀上呢！”說著說著就有些興奮，但看到陸庭洲，聲音又弱了下去，“對、對不起……”

“沒關系，我就是想知道父愛是什麼樣的。”

少年落寞地耷拉下頭，似乎琢磨著要怎麼安慰他，過了幾秒，好像想到了什麼好法子，他抬起頭來，笑意盈盈，眼眸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：“就算叔叔阿姨不喜歡你，但我喜歡你啊！你長得好看，也很愛自己的媽媽，我覺得你是個好人！”

陸庭洲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真的好笨拙啊。

連安慰人都是那麼的笨拙。

卻也是因為這份笨拙，才彰顯了少年的赤誠。

……

陸庭洲撫摸著墻上的照片，時至今日，他依舊記得方齊明當時燦爛的笑容。那是被父母寵到大，捧在手心里的，肆無忌憚的笑容。

曾經的他是有多麼羨慕，多麼想將這抹笑容占為己有。

可現在，只覺得刺眼和諷刺。

“你說你喜歡我，可是方齊明……你知道嗎，就是因為那天是你的生日，所以我父親一大早就走了。他很愛你，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。”

陸庭洲眼底猩紅，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，一把扯下所有照片，攥在手里死死捏緊。

“我好恨啊，我真的好恨，為什麼偏偏是你！”說到最后一句，陸庭洲的聲音已經逐漸偏執。

他明明知道方齊明是那個害他家破人亡的人，但他卻不可控的、扭曲的愛上了他！

陸庭洲一拳砸在墻壁上，墻上剩下的幾張照片終于是撐不住的，搖搖欲墜地落了下來。

恨意和愛意在胸腔交織，都讓他變得瘋狂。

10

“你就在這里呆著，這里很安全，陸庭洲不會找到你的。”方晚君給方齊明安排了一個小公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