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不僅是實力的對抗,還是一場意志的戰爭。
蕭晏池形容凄慘, 但是藤蔓也沒有好到哪里去。
它原本無邊無際的肢體有大半都成了落在底下的碎肉,而剩下的藤蔓移速也越來越慢, 每當蕭晏池一刀砍下的時候, 總能在傷口處看到若有若無的白絲。
那是蒲公英的花種帶來的影響,縱使它只有一個虛影, 也仍然在不遺余力的幫助著蕭晏池。
隨著藤蔓的能力變弱, 蕭晏池身上淺淡的光芒越來越盛, 逐漸驅散了陰暗泛紅的天色。
終于,在他踉蹌一步, 堪堪用刀拄地撐住了身體時, 血色藤蔓先他一步轟然倒地。
藤蔓化出原型, 猩紅的種子漂浮在半空,地上的白骨與植物的尸體宛如風化般隨風散去。
幾縷清風拂過, 地上的一切已經不見了蹤跡, 唯獨滿地殘敗的鈴蘭花瓣證明剛才的那一場慘戰不是幻覺。
淅淅瀝瀝的血順著漆黑無光的藏鋒緩緩流下, 在地上匯聚成一汪血水。
蕭晏池單手拄著刀, 身軀挺的筆直。
花種終于破殼, 順從地接受了蕭晏池的召喚,在他的靈魂深處結成一個殷紅的藤蔓紋章。
這場契約還遠遠沒有結束。
盡管收服這顆種子有一定的風險,但他并不會給自己留下如此明顯的弱點。
他不會將殺戮氣息如此濃郁的東西就這樣留在自己的意識深處。
蕭晏池在藤蔓還未在他靈魂上打下烙印前,迅速用另外兩個烙印將它包裹住了。
如果此時他還有力氣,他還可以與藤蔓慢慢磨合,但是大戰一場的他正是虛弱的時候,已經沒有那麼多精力再與它磨耗了。
但幸好此時的藤蔓也處于力量最弱的時候,在蕭晏池強勢的攻占下,它終于不情不愿的與另外兩個烙印融成一體。
一個全新的紋章出現在他的意識里。
這枚紋章以血色藤蔓為底,周圍卻盛放著幾簇鈴蘭,蒲公英的花種宛如碎星般占據了藤蔓交錯的每一個縫隙,將原本血腥味濃郁的紋章徹底變了副樣貌。
這枚新的紋章比原本大了整整一圈,當它落在蕭晏池意識深處的時候,他沉寂許久的識海緩緩出現一個水晶球樣的透明封印。
在那層圓弧狀的封印里面,有副透明絲線勾勒的山水空間。
那是他的寰宇小世界。
遠古時候,修仙者擁有溝通天地的能力,他們能夠鏈接自然,在意識海中開辟屬于自己的世界。他們是這一方世界的造物主,擁有衍化星辰和萬物的能力。
到了后來,只有心思純澈,一心追求大道的修靈者才能繼承這種天賦。
蕭晏池就是其中一人。
那是獨屬于他的世界,是他心底深處最純凈的角落。
此時那里還未全部顯形,只能透過那些虛幻的線條看出它曾經的模樣。
曾有人說,修仙者是什麼樣,小世界就是什麼樣。
而蕭晏池的小世界,只有一樹梨花,一條清溪,一間竹屋。
如果他能看的再清楚些,他就能看見那里的景象跟君伶當初向他描繪的夢境一模一樣。
但是他早已在這場大戰中耗盡了力氣,昏迷前也只是堪堪看見那抹微光。
…………
君伶在一旁等候許久,他沒有靈力,看不見蕭晏池身旁聚散的靈氣,所以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著手腕上那條黑色的曲折線,目光一錯不錯的凝望著蕭晏池。
君螢閉著眼睛蜷縮在蕭晏池身邊,小小的身體時不時抽搐一下,但卻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。
蕭晏池則盤膝坐在床上,雙眼緊閉,臉色蒼白。
光星黯淡又明亮,已經過去了一整夜,但是蕭晏池和君螢還是毫無動靜。君伶的心漸漸吊了起來,這種明知他身處危險之中,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。
君伶下意識掐住了自己的手腕,在這片難熬的寂靜中靜候著蕭晏池醒來。
蕭晏池的身體明明未動,但是君伶卻提前快步上前,手剛剛摟上他的腰,人已經坐到他身后當了靠墊。
“您怎麼樣?”等候了一夜的君伶不比蕭晏池輕松,他嗓音干澀嘶啞,比蕭晏池還像個病人。
蕭晏池靠在他懷中有些虛弱的睜開了眼,弱聲道:“我沒事,君螢呢?”
小精靈損耗太大,此時還沒有蘇醒,蕭晏池剛想伸手為它輸送靈力,就被君伶一手揮斷。
君伶臉上閃過一抹怒色,但他很快就掩飾住自己的情緒,臉上是強撐的溫柔,“您自己也才剛醒,精靈一族不會那麼輕易出事的,您還是先休息吧。”
蕭晏池身心俱疲,沒有覺察君伶的情緒,他倚在君伶懷中,仍有些放心不下君螢,“它損耗嚴重,你將它送到靈樹深處吧,那里有助于它恢復。”
君伶的手慢慢攥成拳,他一點都不想在此時離開蕭晏池,但是又不想違背他的命令。君螢一刻不安頓好,蕭晏池就一刻不會安心,所以他還是按照蕭晏池所說,扶著他的身軀讓他躺好之后,才起身帶著君螢快步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