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“您想聊什麼?”君伶問。
“不知道,”蕭晏池一直凝視著星空,隨意道:“你想聊什麼?”
“可以聊聊您的過去嗎?我很想聽。”
“過去?”蕭晏池看了他一眼,而后又將視線投注到斯爾蘭特的星空。
“生病之前我很忙,忙到腳不沾地,每天要見很多人,學很多東西,一分鐘恨不得掰成兩半花。”他的視線遙遙望向夜空,似乎穿過了這片夜幕落到了另一頭的地星上。
“雖然沒有記憶了,但是有很多影像資料,我看著那些視頻也大概能猜到自己有多忙。后來身體廢了,就趁著還能動的時候養養花,翻翻古籍,松散了不少日子。”蕭晏池剛想往下講,忽然心神一動,腦子里涌上來了個念頭。
這想法讓他原本升起的困意一時間散了大半,他和君伶相握的手也不自覺一緊。剛想轉移話題,就聽君伶問道:“您的病……”
蕭晏池被自己剛剛的念頭驚出了一身汗,他連忙轉移了話題,道:“應該是中了別的家族的暗算,不提了都過去了。”
君伶平日里就對他的情緒極為敏感,此時見他不想提,以為蕭晏池想要避開這種不愉快的回憶,連忙順著他的話問起了別的,“那您那邊的人類和這里的人類一樣嗎?”
“應當差不多。”蕭晏池道,“但是科技比較落后,對宇宙的探索還處在初級階段,也沒有真正的見到過異星球的生物。”
“說起來倒也是件好事,文明與文明的碰撞很少有完全和平的,如果我們真的探索到了別的生命,應該也會存在剝削或是被剝削。”
君伶有些疑惑的看向他,道:“怎麼會?您具有的靈力,這里的人類就沒有。
”
蕭晏池知道他是誤會了,輕笑著解釋道:“像我這樣的人,幾千萬人中大概也只有兩三個,人類大多都是平凡人,過著沒有硝煙的日子。幸運的人也許每日都是那些家長里短,煙火人間的瑣事;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。”
“那像您這樣的人,是統治者嗎?”在君伶的觀念里,如果擁有這樣壓倒性的力量,那麼下一步也許就是稱王。
“相反。”蕭晏池悠悠道:“我們很少過問世事,像我們這樣的人一旦出手,多半是有巨大的天災。修靈世家自成體系,我們不理人禍,只與天相抗。”
君伶將身子又往后仰了仰,他很喜歡跟蕭晏池聊天的感覺。
只是聽他這個說法,君伶有些不解:“束縛你們欲望的,也是類似枷環一樣的東西嗎?”
蕭晏池一怔,忽的笑出了聲,他看向君伶,頗有些神秘的眨了眨眼睛,道:“是,我們有一把流傳了千萬年的鎖,鎖在心上,束縛著來自人世間所有的私欲。你知道那把鎖叫什麼嗎?”
君伶不明白他為什麼笑,但還是誠實的搖了搖頭,道:“不知道。”
“叫仁心。”蕭晏池心里原本還存著逗弄君伶的打算,可是這兩個字一出,他心底也有些悵然。
仁心仁聞,民受其則……
“我的啟蒙人是我爺爺。”蕭晏池重新望向夜空,目光卻多了幾分哀傷,“我還不懂仁心是什麼意思的時候,他就開始教我寫這兩個字。也許我應該慶幸在他離世前我都沒有覺醒修靈的天賦,否則關于他的記憶也許會隨著我的半身一并失去。”
蕭晏池坐起身來,拉過君伶的手指,在地上一筆一劃的教他寫這兩個字。
“他曾說過,我們天賦不是稱霸的捷徑,而是鏈接天與地的階梯,我們要做的就是守護著人間的火種,一點一點的傳遞下去。只不過……”蕭晏池勾了勾唇角,笑容有些落寞,“他這樣的人已經很少了。修仙者衰落至今,已經沒有誰還敢稱自己是仙人的后裔了,而我們修靈者也在一步一步的沒落,修靈世家也許會和曾經的修仙者一樣隕落在歷史長河中。”
君伶感覺到了他的哀傷,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慰他,只是將他抱的更緊了些,半天才道:“您別傷心。”
“還好,”蕭晏池道,“其實他離開的時候我還小,不太明白死亡的意義,他講的很多話我也尚未來得及領會。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發現,原來他教給我的東西一直在影響著我的人生,很多我以為我已經不記得的話,卻會在某個猶豫不決的時刻忽然涌上來,告訴我我應該做什麼選擇。”
“思念不是一瞬間的事情,它存在于生活中每一個被留下痕跡的角落里。”蕭晏池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這些話,也許是今夜氣氛恰好,身邊又坐著他愿意分享生活的人,所以他才說了這麼多。
君伶不擅長安慰,只是用目光緊盯著他,眼眸里寫滿了欲言又止的話。蕭晏池用沾著土的手指在他臉上輕輕蹭了蹭,笑道:“不用安慰我,有些話只是因為身邊是你,而我又剛好想說,不是為了獲得安慰。”
“來。”他牽住君伶的手站起身來,道:“給你看樣好東西。”
他將雙手合握,微小的靈力涌動至掌心,在他掌心微動的摩擦下互相碰撞,漸漸生出了火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