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和姜沐,就像黑夜與白天,在各自世界所有人的眼中,他們存在著,盡管實際上,從不交集。
馮晟天問他是誰。
陶凡初不敢說出自己是陶凡初,不是擔心馮晟天不信,更不是在意他聽到后會有什麼反應,會怎樣看待自己。而是懷疑,這一切,都是姜沐本人的癔想。
甚至懷疑過,陶凡初這個身份,這號人物,都是姜沐癔念出來的產物。
或許他就是姜沐,只是那一天晚上后,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,人格大變,記憶篡改,憑空捏造出‘陶凡初’這個虛無的人物與靈魂,來勸服自己用另一種方式來接納這個骯臟的世界。
如果不是這樣的話,那為什麼他陷入沼澤地快要死的時候,最后看到的是姜沐生前一切,而不是陶凡初的曾經。
為什麼他總是想讓姜沐帶他離開......
為什麼他在這個世界,一刻都待不住了......
為什麼一想到姜沐這個陌生人,他的感官他的身體會這麼難過,會那麼想哭......
這一切的一切,他都無從解釋,也無法理解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陶凡初看著馮晟天。
“你覺得我是誰?”
“你希望我是誰?”
陶凡初反問道,“我忘記了以前本該屬于姜沐的所有事,所以你覺得,現在的我跟以前不一樣了?你會不會覺得,以前的我,是裝出來的傻白甜?又或者覺得,現在的我,是裝出來的瘋鬧。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,總有一個是假的,總有一個是虛偽的。”
“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馮晟天擰眉道。
“我知道。”陶凡初苦笑,“我只是,調侃一下過去那個無能的自己,順道吐槽一下,現在這個又極端又癲狂,到處闖禍的自己。
”
馮晟天:“你的確變了很多,像換了一個人似的。”
“難道說現在的我,更合你心意?”陶凡初直勾勾地看著他,“你到現在還不放手不換人,也是這個原因?所以你更喜歡了?”
馮晟天回視這個眼神,良久后,‘嗯’了一聲,“是。”
陶凡初聽到答案后,卻沒有半分高興的情緒,反而自嘲地笑了笑,“馮晟天,其實不止我變了,你也變了。自從我答應跟了你以后,你看你多護短,或許你就是這樣,是你自己的東西,就容不得別人插手,不準別人碰。”
“可只要別人不碰,別的也就不管了。”
陶凡初臉上的表情沉重,說道,“就像一朵花,你摘了,存放在玻璃罩里,不去管花能活多久,不去管它會不會思念泥土思念陽光,只要你能無時無刻看到花就行。”
“或許你口中的喜歡,其實更喜歡的是這個人的身體吧,你不在乎對方的內在感受,不在乎對方是否會受到傷害,所以在喜歡的前提下,還是習慣用平常權衡利弊的方式來判斷得失,與這個人相處。”
“不過我們倆是在你情我愿的交易基礎上開始的,再有好感,再喜歡,不動心不動情是前提,而且你是個商人,這種做法無可厚非。可能以前你對待岑沅時,不是這個樣子的,我無法判斷真正的男友和你喜歡的小情,兩者在你心里的區別。”
陶凡初抿了一下唇,“但我跟你不一樣,我對‘喜歡’這個詞看得很重很重。世上萬千人,能對一個人產生好感,甚至有喜歡的感覺,我都覺得很難得。如果我喜歡某個人,我會真誠地和她開始,盡可能保護她,不讓她受一點委屈。
就算最后這段感情會結束,走不到最后的終點,我也不后悔曾經給予過的愛意。”
“比起利弊得失,我會更在意她的想法。”
“我希望我喜歡過的人,擁有最好愛情。”陶凡初看著馮晟天,“你看,我們相反呢,你是絕對的理性派,而我是無腦的感性主義。我們不一樣。”
一句‘相反’,直接判定了‘不可能’。
一句‘不一樣’,直接分割出楚河漢界。
馮晟天心里一哽,卻無法反駁。
忽然想起了今晚在拍攝綜藝時,陶凡初說的擇偶標準。
真誠的人。
物欲竄行,真心稀缺,在這個事事計較得失,鼓吹利益最大化的圈子里,這是最不可能的存在了。
成名,謀利,求權,人人都有想要的東西,人人都有期盼的目的。
卻無人在意真心真誠。
馮晟天忽然找到了以前與現在的姜沐之間的共通點,大概就是都在奢求著這一絲真心。
非常愚蠢。
這種愚蠢,于自己而言,是無用的,但于陶凡初而言似乎不是。
他和陶凡初,的確不同。
而陶凡初心知肚明他們早就存在這種不同,并篤定以為,這一絲真心,他馮晟天身上不會出現。
眼前人的眸光格外清澈,盡管二人隔得這麼近,但馮晟天卻覺得有一道巨大的鴻溝橫隔在兩人之間。
他忽然產生了一絲無法克制的慌懼。
這種感覺非常熟悉,和陶凡初哭著拒絕自己的那天晚上,說要離開他家的那天晚上,一模一樣。
他再一次確認,懷里這個人,不是他的,不屬于他,掌控不住,隨時會失去。
“現在呢,如果我現在追求呢?”
馮晟天在慌意中幾乎是脫口而出,問了以往,他從未對任何一任小情問過的問題,“以戀愛的前提追求你,你會答應嗎?”